情路太难 第九章

另一个漆黑、寂静的夜晚降临。

三条黑色人影避开皇宫的守卫,朝养华轩而来。

新晴突然从梦中惊醒。说不出来原因,一股莫名的激动和兴奋在心潮中泛起,一圈的涟漪激得她再也无法安眠。

她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衣,才刚才下床,便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住。一条黑色人影站在摇曳的烛火前,床边矮榻上的宫女睡得烂熟。

「你……」黑衣人转向她的眸光有著难以言喻的温柔,令她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受保护的,她眼眶灼热,竟欲滴下泪来。

「新晴……」轻柔、熟悉的呼唤,充满著无尽的友爱,在那顶黑色的面罩褪下之前,她的心已洞悉来人的身分。

「疏影……」她投入和她有著相同美貌的孪生姊姊怀里,多日来所受的委屈全化做泪水奔流而出。

「新晴……」疏影宠溺地拍抚她的柔背。

守在门外的玉笙忍不住冲了进来。「晴姊……」

那发自心灵深处,在她梦里纠缠回转不知多少次的哽咽呼声,像突如其来的暴雨,哗啦啦地搅乱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转身面对他,对双满蕴情意的泪眼里,有著诉不尽的相思和痴念。新晴看著那模糊的眼、斑驳的脸,在烛影深深浅浅的阴影下,仿佛也看遍了他多少梦不成灯又尽的凄凉夜晚;从他清瘦、略显憔悴的俊容里,又看出了许多强颜欢笑、故做坚强的白日。

而那双如今透著沧桑,闪著熊熊炽焰的深情眼眸,更诉著无怨无侮的永恒爱恋。黑宝石似的眼楮暗藏著被恶环境逼著成长的懂事,那因苦苦压抑心底翻腾的情绪而绷紧的嘴唇,更灼痛了新晴的心。

他是那么爱她,就像她对他的心一样。

她懂的,懂的。

以蝴蝶飞向花心般的急切,她奔向专属于她的幸福,那双将护卫她一生的健臂,像梧桐枝叶紧紧密合著她。

她感应到贞夫和韩朋坚贞不逾的爱,在她和玉笙之间重现。

「玉笙……」她呢喃著,像吟哦一首幸福的歌般。

「好了,先离开这里再说。」疏影非常不得已地出声破坏这深情感人的场面,她也不想当坏人,实在是时间紧迫。她示意玉笙将身后的背囊解下,取出一袭黑色的上好狐裘披风,紧紧地裹住新晴的身子。

「疏影,我不明白……」新晴困惑地望向姊姊。

「你跟玉笙离开,在义父的掩护下,定能平安地回到定远公爵府。」

「那你呢?」她慌张地看时姊姊眼里。

「我留在这里。」疏影调皮地眨眨眼,见新晴想张嘴,连忙又道:「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我主要是想替太后治病,借著太后来压压他的气焰。」

「可是……」

「怕我医死太后啊?」疏影夸张地道。「放心,我的医术医不死人的。」

「不是啦。」新晴著恼地跺跺脚,「我是怕皇帝太过固执,要是害了你,我可对不起姊夫。」

「别担心。」疏影亲爱的搂了妹妹,「我一定会让皇帝从对你迷恋不已,到对我畏如蛇蝎。」

「疏影……」新晴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这个姊姊怎么办。「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照你的话做,一切小心!对了,我跟皇帝说了韩朋赋的故事,如果他能看开,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如果他真那么识相,我会大发慈悲地放他一马。快走,义父在外头等你们。」

新晴点点头,依恋地偎进玉笙怀里,由他带著离开。她知道有赵天风在,进出戒备森严的皇宫有如人无人之境般容易。再回头看了一眼疏影脸上的自信,她暗暗对皇帝即将面临的不幸遭遇漾出一朵幸灾乐祸的笑容。

☆☆☆

回到定远公爵府,经过一番热泪盈眶的欢迎场面后,人人识相地让出空间,让这对历经磨难的有情人得以与诉别后情衷。

屋外的气温冰寒刺骨,而屋内的两颗心却炽烈如火。两人四目痴痴相对,也不知道是谁先移动脚步,没多久四支臂膀便紧紧地缠住对方。在最初的悸动稍微沉淀之后,仿佛是要确定对方的存在是真实,不再是梦境般,两双颤抖的手模向彼此的脸、手臂、身体。

炽热的情苗借由互相的踫触迅速燃烧,玉笙情难自禁地将火热的唇压向那等待著的女性唇瓣,轻软湿热的触觉刹那间引发心底的柔情,他控制住体内极欲爆发的,极其温柔的吻著那玫瑰花般柔嫩的唇瓣。

仅仅仅是这样的四唇相接,很快便满足不了他们。新晴探出了香舌相迎,玉笙立刻挺进,吸吮著她的蜜津,探索那温暖如天鹅绒般的口腔。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玉笙才勉强移开唇,但仍一边喘息,一边恋恋不舍地紧盯著新晴春情浓郁的酡红脸蛋。

「晴姊……」他低哑地叫了声,灼热的鼻息援弄著她嫩红的脸蛋。

新晴眸光如醉,微喘著气满足地偎依在他怀里。

「我想你,想你,好想你。」他亲吻她的颊侧和那珍珠般的耳垂,另一波缠绵的攻势如糖蜜般淋向她全身,刹那间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只能无助地攀住他的肩,随著他热烈的吮吸下沉、下沉……

「晴姊……」沙哑的嗓腔不再是张情的男孩子气声音,而是发自一个被相思折磨日久的饥渴男人。唯有她相对的柔情,才能缓解他体内的欲望。

「玉笙……」颈上湿湿的吻痕,带起另一波的火焰,她情不自禁地叫著他的名字。那轻如耳语的呢喃,像是矜持的推却,又像是热情的迎接,正如新晴同样慌乱的心,打不定主意该阻止玉笙更进一步,还是投入他火焰般的激情之中。

他的手轻解她的罗衫,大胆地探入她衣里香软柔腻的酥胸。潮热的火焰顿时灼醒新晴的理智,她倒抽一口气,在玉笙怀里挣扎著。

玉笙醒悟到自己的造次,又羞又愧地移开不规矩的手,一张俊睑涨得通红,渗著血丝的眼中仍有未褪去的的在燃烧。

「对……不起。」他尴尬地嗫嚅著。

新晴知道这事不能怪他,眨著水气的氛红秋眸,似唤似怨地睨了他一眼,主动投向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这番谅解的投怀送抱,立刻驱离玉笙心中的羞愧和委屈,满足地环住顺从的娇躯。

新晴自他怀中抬起头,柔荑伸向他瘦尖的下巴,眼中净是怜惜。「你瘦了。」

「你也是。」他深情地抵住她的额,几日来困住他的相思愁绪,已在新晴回到他怀抱后渐渐淡去。只剩下满足和呵怜。

「玉笙……」她抖著唇,面对他眷恋宠爱的眼光,强压在心底的委屈和歉疚,终于翻腾成巨浪向她袭来。新晴抱紧他,泪珠像断线的珍珠般滚落粉颊。「对不起,对不起……」

「晴姊……」玉笙著急了起来,浑不知她的歉意从何而来。他吻著她的泪,软语安慰道:「为什么要跟我道歉?我们早已是一体,这歉决因何而来?」

「我……」新晴咬住下唇,极力控制住激动的情绪,幽幽地开口:「我竟然把你忘了。」

提起这事,玉笙自有无尽的幽怨,但为了不加深新晴的歉疚,他体谅地说:「晴姊,这件事怪不得你,你失去记忆了嘛。」

「但除了这事外,还有一事。」新晴心虚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事?」玉笙的心直提喉咙。虽然他爱新晴的心极真、极深,但他也是个男人,有些事情就算心胸再阔,也难免有疙瘩。

「我……」新晴扁了唇,埋在他肩上哭道:「我万万不该在心灰意冷之下,自寻短路,一点都没考虑到你会有多伤心。」

原来是这事。玉笙吁出一口郁闷,怜爱地拍抚她纤弱的柔背。想起乍听到晴姊跳楼失忆的事时,心头仍有被火钳烙烧似的疼痛,他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畏寒似地抱紧怀中的佳人,沙哑地道:「你知不知道在贺大哥传来你跳楼的消息前,我正梦见你来向我诀别。我恳求你带我走,可是你却说不能跟你去,最后在我一直地要求下,你只好承诺哪也不去,留下来陪我。」

听到这里,新晴再度落下泪来,这样的梦境仿佛也曾在她身上发生。在她失忆的日子里,多少有关玉笙的梦默默支撑著她,现在想来,更觉得原来她并没有真正忘记玉笙,他始终在她脑海里、心坎上。

「你知道虽然我表面上遗忘了一切,实际上却从来没忘记过你吗?」她抬起粉盈盈的脸,深情地看著他。

「我知道。」玉笙点点头,脸上带著骄傲的笑容。「不管你的头伤得有多严重,我知道在你心里绝不会遗忘我们之间的爱。十七年的感情,不只是刻在我们的脑子里,同时也烙印在我们的灵魂中;就算我们的枯槁,也将带著这份爱的记忆转世。我知道你绝不可能遗忘我,就是这股信念支撑我度过这段无法的相思的日子,也让我在槁木死灰的沮丧中重新活了过来。」

「玉笙……回从他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痛苦,新晴读出了这些日子来他所受到的折磨。她多么心疼,为他故做的坚强,为他强自压抑的心痛。这个男人啊,她爱上了十七年,而且这份爱就像呼吸一般自然,不用任何追求,就自然地给予、接受。她爱他,是那么他,就像他对她的心一样。

「我爱你,永远都不离开你了!不管皇帝怎么逼我,就算他要把天香嫁给你,让你遗忘我,我也不要离开你!」

虽然两人相爱极深,但像这样的热情的表白,新晴却未曾讲过。玉笙的心因她的话而翻腾如钱塘海潮,一再激荡,难以平复。

他激动地吻住她,过了片刻才气喘吁吁地放开她,一双仍被激情占据住眼眸,一眨也不眨著时她同样被欲望笼罩的水瞳里。

「难道你真的认为我会为了天香而忘记你吗?」他有些不高兴地喊道。

「不是的。」新晴慌乱解释,「但是逼向我的压力却让我喘不过气来。我觉得好无望,仿佛天地间再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害怕皇帝会逼害你,却不晓得该如何阻止,所以我只能以死向他……」

「不!」玉笙激动地掩住她唇,湿缛的眼里充满心疼,而一股冰寒的恨意也同时涌向他的心。「他怎么可以这样逼你?我早请青黛转告天香公主,就算皇帝以家人性命逼我跟她成亲,我也绝不会踫她一下。我心里只有你,永远都只有你。」

「玉笙……」新晴忍著泪,感激地搂紧地,「谢谢你这么对我。」

「这什么话呢?我们之间还用得那个字吗?」

「不是的。」她又哭又笑地摇头。「只是我心里的感动,不知道该用什么方式来表达。分离的这些日子,我更体认到对你的感情有多么深刻。你知道在我失忆的这段期间里,我无时无刻不想念你吗?虽然不知道我思念的的是你,但我清楚地知道那人绝不会是皇帝。在我跳楼昏迷时,困在身体和心理的痛楚里,本来并不想醒来,只想永远留在不用面对现实的梦境中,是你和你明亮深情的眼眸引导我走出梦境,带给我希望。我知道只要我够努力,就一定能在迷雾中找到路、找到希望。」

「是你帮我办到的。」她仰慕望著,「当我们在梦里四目相接时,你那双盈满爱、蓄满相思的眼眸,再次像明灯般照亮了我,虽然在那一刻我还没有完全恢复记忆,但我知道你就是我要找的人。回到养华轩后,我终于想起来,完全地想起来。」

「晴姊……」玉笙再次吻住她,宣泄心中的感动。「我就知道只要你见到我,什么都会想起来,所以才大胆地请天香公主帮忙,带我进宫。」

「那天那将你带进假山洞里的人是赵珞吧?」

「没错。」玉笙在泪光中微笑,眼里充满感激。「这些日子多亏赵珞照顾我,否则你再也见不到我了。」

「怎么回事?」新晴担忧地问。

玉笙摇摇头,将她再次搂进怀里,以自己稳定的心跳安抚她的忧虑。「都过去了,再难挨的日子。我想留疏影表姊在皇宫,皇帝很快就会被整得七荤八素,不管她有多迷人,都恨不得早些将她赶出宫。」

「你好坏,这么说姊姊。」新晴佯装不悦地说,自己却忍不住先笑出声。「我想疏影不至于做得太过分吧?」

「哼,你在为那个昏君担心吗?」玉笙吃醋地问。

「不是啦。」新晴连忙摇头,「我只是认为疏影才没那个耐心设计皇帝呢,她这次进这宫是别用心。」

「是啊,她的上策是医好太后,借太后来逼皇帝屈服。」玉笙耸耸肩道,「下策才整得皇帝生不如死。」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若不是疏影这么牺牲自己,我也不能这么快回到你身边。」

「我是很感激她。」提到那个精灵的表姊,玉笙心里是又佩服又畏惧。当然啦,他绝不会去惹她。

他低头凝视怀中的俏佳人,一股满足的愉悦感盈满脸情,还是他温柔的晴姊最有女人味。他抱紧她,直到天色泛出鱼肚白,才不舍地送她回房休息。

☆☆☆

疏影伸个懒腰,享受著完全毋需动手,就被人打扮成雍容华贵的娇模样。

如果她想懒彻底的话,还可以命令宫女服侍她吃早膳,但疏影毕竟不习惯让人这么服侍,所以还是亲手拿起调羹品尝鲍鱼粥的鲜美滋味。

刚吃完早膳,便听到「圣上驾到」的呼喊声自外头传来。她不清楚新晴是怎么应付皇帝的,于是端坐在椅子上,瞪大眼等著皇帝自投罗网。

没多久,在众内侍的簇拥下,来了个脸色苍白、像风吹过来便会倒下的男人。疏影眯起眼,从他散发出来的贵气中,判断他可能就是皇帝。

「新晴。」皇帝一见穿著华美宫装、越发显得艳冠群芳的俏佳人,立刻将前几日心灰意令丧全抛到九霄云外,一颗色心又活络过来。

「你脸色不太好哟。」疏影佯装关切的淘眼眸在他身上不怀好意地上下瞧著。听朱麒说,皇帝因为风寒和太后的病,已有多日没去上早朝。「要不要我帮你瞧一瞧?」

她过度热切的语气反而让皇帝有些心悸。他小心翼翼地研究「新晴」堆满笑意的娇容,瞧不出一丝的不怀好意,遂放下心闲适地道:「朕不知道你会医术。」

「你不知道?」疏影万分惊讶地朝他眨著眼,「你竟不知道我是医死人不偿命的一代神医?」

「医死人不偿命?」这句话不知为什么竟让皇帝有些毛骨悚然,可是眼前明艳更甚从前的绝美女郎,笑得是那么无辜、那么令人渴望。「为什么是医死人不偿命?」

疏影神气地扬眉望向他显得有点心怯的眼里,慢吞地解释:「因为我的医术高超,如果连我都医不好,就代表这个人绝对没救,注定要被黑白无常勾去,所以我当然不会偿命。」

「说得好!」皇帝松了口气,以为她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呵呵笑了起来。

疏影立刻凑向他,热切地问:「怎么样?让我替你看看嘛。」

那娇俏无比的撒娇模样,任是铁石心肠的汉子也抵挡不住。皇帝愣愣地看著他,还来不及做出决定,疏影已从袖中飞出一条细线,缠住皇帝的手腕。

「嗯,让我来听听脉。」纤纤玉指轻搭在细线上,看那架式可比宫中的御医要高明许多。

「嗯……嗯。」疏影有模有样地点著头,轻启朱唇道:「依我看你是受了风寒没错。照理服过药后,症状应该会减轻才对,可借你酒色过度,身体早被掏空了;服药期间又心火上升,不肯好好静养,才会落到今日头痛、肩痛,全身困乏无力,又是咳嗽、打喷嚏,又是流鼻水、鼻塞,我说得对不对?」」

她一个询问的媚眼飘过来,皇帝连忙头,「爱卿说的毫不差。」

「是吗?」疏影漾起一抹娇美动人的笑容,但眼中的淘气光芒却让皇帝不寒而栗。

他著急地想起身,一股劲道自缠住腕部的细线上传来,他立刻全身一麻,坐在椅子上无法动弹。

疏影微笑地从袖中翻出一根长约五寸的细长针,迅雷不及掩耳地点向他脸部的印堂、迎香、上星、晴明四穴,一股热气透过针尖直透皇帝体内。

「怎样?鼻子的毛病应该缓和些了吧?」疏影说著从楮明穴拔出银针,将皇帝反转身子,隔衣刺中背部肺俞、风门两穴,再拔出针刺向发根边缘的风池穴中,最后将他转回正面,刺向位于喉咙正下方的天突、手上的少商和合谷。

虽然她用的针灸手法和一般大夫治疗风寒刺穴大致无异,但疏影还加上了承自义父的烈阳掌内力,以炽阳攻阴寒,立刻将皇帝体内的寒毒驱散。

「大功告成。」她收回银针,拍拍呆呆的皇帝。「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好多了?」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不过是喝两杯茶的时间。皇帝做了个深呼吸,果然觉得神清气爽,几天困住他的风寒,似乎不再令他那么难受。他在受惊之余,不免以异样的心态注视这个令他神魂颠倒的美女。

他竟不知她有这种本事!

这也难怪,新晴给他的印象一直是娇柔端庄的闺阁弱女,他哪里想得到眼前容貌姣好的女子并不是他一心爱慕的郁新晴。

「满意吗?」疏影笑吟吟地问,「我是否当得起‘医死不偿命’的称号?是不是比你的御医都要厉害?」

「你……」皇帝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实在是……」当他正要称赞她为「当代神医」时,忽有内待紧张地在门外禀告。

「皇上……太后的病势不妙了。」

皇帝霍地站起身,就要往屋外走,疏影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他狐疑地低下头看她,只见她气定神闲地微微一笑。

「就让我这个神医去看看太后的病。

「新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他直觉地拒绝。

「谁跟你开玩笑?」她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你刚才已见识过我的医术,反正你那些太医也治不好太后,何不让我瞧一瞧?说不定我真能治愈太后的病。」

「这……」

「别罗唆了,救人如救火,咱们快去。」她拖著皇帝往外走。

皇帝看著她略显粗鲁的信态,微蹙眉头。眼前的女子跟他心中爱慕的少女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为什么觉得不一样呢?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来到慈宁宫后,疏影趁皇帝和御医们谈话时,好奇地四处张望。站在太后寝床旁的皇后,见到她时脸露连异之色,疏影朝她绽出甜笑,正想向前跟她说话时,却被眼角余光扫到一盆花色艳丽的盆栽给吸引住。

这不是产在南方湿热地带的七色鸢尾兰吗?照理说不可能存活于北方干冷之地。

她好奇地走上前细看,才发现这盆七色鸢尾兰是放在炕桌上。灼热的温度自石砌的炕桌上传触陶盆,莫非就是这高于屋外的热度,让七色鸢尾兰仍开得如此绚丽?

她大感有趣。

回头再看皇帝,发现他脸带忧色,而那群喋喋不休的御医仍然废话个没完,不由得烦燥起来。

「喂,废话说完了吗?别妨碍我替太后治病。」她不客气地插嘴道。」

好无礼的态度!除了皇帝以外,每个人都抽一口气,眉头紧蹙。

正因御医的一番话而感到六神无主的皇帝,看向她自负的脸容,一咬牙,决定死马当活马医,反正御医都没希望了。

「好,你帮大后看看。」

「嗯。」疏影笑开脸,慎重地点点头,排开挡路的御医,很快来到太后床前。这一瞧,心中先凉了一半,俏脸不由得染上愁郁之色。

她虽想帮太后治病,却没料到老太婆病得这么厉害,一张脸苍白若纸,连丝血色也没有,而鼻息也是出者多,进者少。她微蹙黛眉,谨慎地伸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冷不防被太后皮肤上传来的冰寒刺骨感觉惊得打了个寒颤。

御医说太后全身僵寒的话一点也没夸张,而她的心跳亦非常缓慢,有归于无的迹象。疏影仔细诊察太后的身体,发现在胃部、心口犹有温热。

「太后是什么时候发病的?」她开口询问。

「大概是一个月的事,当时只是受了点风寒而已,怎知会越来越糟。」皇后苦笑道,眼光不满地朝那群御医飘过去,瞧得他们个个低下头。

「如果只是风寒,不可能会这样。」疏影凝聚功力,以搜脉大法将内息注入,逐一探明。

太后体内像一座冰冷、无生气的空城,随著她的热息注入,僵白的皮肤渐渐有了生气。就在她内力直达太后的胃经时,感到一股不寻常的骚动,心中一东,冷锐的眸光先扫向那盆七彩鸢尾兰,才转向御医们。

「太后的病势一开始便是这样,还是有什么不同?」

皇帝看了一眼为首的御医,示意他回答。

「最先的诊断的确是风寒症,我们立刻以对应的药主处治,而太后的贵躯也日渐康复,为调养太后得病时虚弱的体质,大家一致决定用固本培元的药膳调理。哪知不过几天,太后却嚷著全身发冷,经我们进以温热的食补略有改善,但没多久又发起病,如此周而复始,每况愈下。」御医惭愧的回答,冷汁直流。

「除了这些外,就没再吃其他补品了吗?」疏影沉吟道。

「这个嘛……」御医们面面相觑,倒是皇后的眼光迟疑了一下。

「记得太后感染风寒没多久,宫中送进西域的名产火龙果。皇上听说这火龙果十分珍奇,具有温补延生的效益,送来一颗给太后尝鲜。」皇后答道。

「原来如此。」这回答印证了疏影心中的猜疑。综合这些迹象,她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没错。

「若我预料的对,那七彩鸢尾兰并不是一开始就就在室内吧?」

众人听她突然提起不相干的话,不由得脸带困惑。

「那盆花……」皇后本来想问那花和太后病情有什么关系,便从对方睿智深沉的眼光中,看出她此话不是随口问问,连忙召来太后的贴身宫女询问。

「那盆南诏国进贡的七彩鸢尾兰,太后一见便十分喜欢。但由于天气转冷,七彩鸢尾兰日渐枯萎,太后召来内侍询问,才知此花生长于湿热之地,不耐北地干寒,逐命人送到屋里,借著炕桌烧著的热气护养此花。」

这花是太后吃火龙果之前还是之后送进来的。」疏影追问。

「是之后一天吧。」

「我明白。」疏影收回按在太后脉门上的手,脸上露出笃定的神情。「我已查出太后的病因。」

「什么病因?」皇帝著急地问。

「听说南方有一种毒虫,形体非肉眼所能看见,性喜湿热,畏干寒,寄生在植物中,吸其热气以存活,七彩鸢尾兰的产地就是这样的湿热之地。我看多半是那毒虫随著这盆七彩鸢尾兰来到宫中,恰逢这些日子天气寒冷,七彩鸢尾兰的根部不如原生长地时那般湿热,那毒虫使另觅宿主。此时太后因服用了火龙果和其他的温热补品,身体处于适合毒虫生长的养成状态,故而毒虫乘机钻入太后体内,吸收太后的体热。御医们不明原因,只以为太后被寒气侵入,自然拼命开些温补的药方。也幸好是这样,否则太后在被这毒虫吸尽体热之后,最后身体冷得像根冰棍了。」

听完疏影的分析后,众人脸上皆露出惊讶至极的表情,料不到眼前眼眸善睐、娇美动人的女娃,会有这般的见闻和医术。皇后更是激动地拉住她的手,著急地问:「那可有救治太后的方法?」

「这个嘛……」疏影正在思索时,便听见其中一名御医兴奋地发表高见。

「既然咱们先前的温补药方救了太后,不妨如法炮制。」

「不行!」疏影斩钉截铁地摇头,「那只能治标而不治本。况且这毒虫还有个棘手处,它通常是雌雄同体,万一到了它产卵的季节,受害的可不只太后一人,若造成大规模的传染,那就麻烦了。」

皇帝听了一惊,他可怕死得很,慌忙问道:「那爱卿有根治之法吗?」

「不是没有,不过……」她似笑非笑地瞅了皇帝一眼,充满讥讽的眼光看得他不自在起来。

「妹妹快说吧,别吊我们胃口了。」皇后抓著她的小手,热切地催促。

「我乃一介平民,担不起皇后这么称呼。」语音虽然冷淡,却没有拨开皇后的手。「这毒虫极端畏冷,我是想到一个人,练有旷世绝学寒冰掌,若能请她跟我配合,必能一举消灭太后体内的毒虫。

「爱卿快说,朕就去请这个人来。」皇帝讨好地道,却只换来疏影不屑的冷哼。

「我才不敢请她,此人生得美艳绝伦,万一皇上色心又起,硬要把人留在宫内,我可对不起人家的夫君。」

这话听得皇帝脸上一片热辣,皇后连忙打圆场。「圣上是仁君,不至于做出这等事。」

「那新晴被留在宫里的事又怎么说?」

「妹妹放心,只要太后康复,哀家保证一定送妹妹出宫,让妹妹得偿所愿。」

「有皇后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疏影说完使要御医先开几帖极热的药方让太后服用,补充太后失去的体温,然后写了封信,请皇后派人送往定远公爵府。

「家姊目前在定远公爵府作客,只要看到这封信,她会立即随皇后的人进宫。」

皇后接过信,随即命令亲信的内侍赶往定远公爵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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