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扉关上的声音,好像解除诅咒的咒语,让病房内的人们恢复了清醒。
必柏轩愣愣的盯著门板好一会儿,嗤笑出声,「老弟,这女的不错喔!」
即使他压根儿忘了方才单佑琳吼了些什么,不过她的气势仍让他印象深刻。
相对于兄长的一派自在,关仲弦显然还未从她决裂宣言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彷佛有人将他的心从胸腔里剜出来,千刀万剐,让他从头痛到脚。
这股痛强烈到他无法欺骗自己刚刚是在作梦,感到胃部一阵痉挛,捂著腹部,蜷缩在床上。
必柏轩眼里闪过光芒,表情被烟雾遮住,隐约看得见嘴角微微上扬。
「阿发。」
「是。」阿发得令,转身欲离开。
「不准动。」关仲弦出声,然后坐起身。
阿发的脚步顿住。
「愣著做什么?」关柏轩嗓音尖锐的命令道。
阿发不敢再迟疑,大步离开。
「哥。」关仲弦大叫。
「哥什么哥?你不是说这个马子不一样吗?她哪里不一样?知道我们家是黑道,还不是走得飞快?」关柏轩的口气极为恶劣,怒火奔腾,「我就让她看看什么叫黑道。」
「哥,那是我跟她之间的事。」情况已经够乱了,关仲弦不想兄长再来搅局。「让她走,她需要时间冷静。」就像他需要时间冷静一样。
「啊?」关柏轩的笑容消失,眼底凝聚戾气,一副没听懂弟弟刚刚讲了什么的样子。
若是平常,关仲弦一定会马上改口,顺从兄长的话,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无法维持平静的表相。
「我想独自静一静。」
必柏轩把烟蒂往地上一丢,用脚踩熄,一个箭步上前,用力打了弟弟的头三下,然后拿出手机。
「喂,阿发,不用把人带回来了,去辣妹酒店包五个妹妹出场。」
「哥!」关仲弦翻了翻白眼。为什么兄长就是不肯让他一个人静一静?
「你要就去把人追回来,不然就跟这五个妹妹玩个十天十夜。」
必仲弦气虚的垮下肩膀。好久没有失恋了,原以为免疫的他反而重重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可是兄长不给他喘息的时间,只给他两条路选择。
「我都不要。」他喘不过气似的深吸一口气,吸进的空气却没能到达亟需舒缓的肺部,「你就不能让我静一静吗?」
必柏轩暴躁不已,开始骂人,内容从祖宗十八代骂到子孙十八代。
必仲弦只能捂著腹部,低垂著头,对兄长的谩骂置若罔闻。
「弟弟!」大嫂狼狈的冲进病房,结束这一切灾难。
「老婆。」关柏轩脸色缓和,含笑的神情完全看不出方才还在骂人。
「嗯。」大嫂看著关仲弦,面容一整,气定神闲的扬起眉头,「看样子没什么事。」
「他的骨头硬得很,哪会有事!」关柏轩睨了弟弟一眼。「你怎么来了?」
「你弟弟出事,我能不来吗?」大嫂看著丈夫,象是在怪他一点也不细心,自名牌皮包中取出一只牛皮纸袋,「拿去。」
必柏轩一脸疑惑的看著妻子,「里面是……」
「给阿弟仔的抚恤金。」
「喔。」他接过牛皮纸袋,揽著妻子的肩膀,「走吧!」
「你把钱拿去给阿弟仔,我在这里等。」
必柏轩微扬眉头,警告的看了关仲弦一眼,「我马上回来。」
病房内剩下关仲弦与大嫂独处,他低头沉思,她则像个艳光四射的模特儿,站在原地盯著他好一会儿,慢慢的走近病床,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观察自己的艺术指甲,径自点燃一根烟,与丈夫一样无视禁烟法令。
「你怎么样?」
好不容易耳根清静,正在处理失恋心情的关仲弦,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抬眼看著大嫂,没有说话。
「被砍两刀,死不了的。」她自以为是的说。
「我没事。」他的声音紧绷,又不是第一次被卷入这种事情,国中和高中时期,他常常因为父兄的缘故被堵,身上总是东一块淤血、西一处伤口。
「嗯。」她随口应道,沉默的抽著烟。
病房内恢复宁静,直到她抽完烟,站起身。
「我去隔壁看阿弟仔。」
「嗯。」关仲弦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多余的心思维系姻亲关系,满脑子装的都是单佑琳离去时的泪颜,想的全是她质问自己家世的话。
他发现过去五年一直都在作梦,作著一场恋爱的美梦,而这场梦一接触到他竭力避谈的家世后,就像以卵击石,轻易的被打碎了。
以单佑琳这种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孩,又怎么会接受他呢?
但是他们在一起五年了,他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为什么一知道他是黑道出身,就将他们五年的情感全盘否定?
懊放手吗?还是要争取?
除了单佑琳,他交往的女性没有一个超过三个月,这五年来,他已然幸福美满得忘却那种去者不留的洒脱,习惯了平凡而甜蜜的生活,他根本就不甘心放手。
伤口因为药效褪去而隐隐作痛,却比不上因单佑琳而扯开、鲜血淋漓的心痛。
单佑琳哭到头痛欲裂,实在不知道是小老头的猫掌攻击痛些,还是响个不停的门铃造成的噪音灾害严重些。
「好了,好了,我起来了。」她闭著眼,抱起小老头,掀被下床,走到门口去开门。
站在门外按门铃的人,是她新婚不久的姊姊单佑华。
「姊……」单佑琳任由小老头在身上爬上爬下,有气无力的出声。
也只有她会这么按门铃了。
「你怎么不接电话?」单佑华走进屋里,气呼呼的质问。
「我的手机没电,忘了充电。」单佑琳按了按红肿的眼楮,喉咙干到连呼吸都觉得痛。
她先把SIM卡装进手机里,开始充电,然后走进厨房,准备小老头的早餐。
「你吃了吗?」
「还没,我要蛋跟火腿。」单佑华坐到餐桌旁,点燃一根烟。
「嗯。」单佑琳很快的做了两份早餐,和一碗生菜色拉。
「喵呜……」小老头叫了一声。
「是,是。」她模了模小老头的头,帮它把它的碗移到固定位置。
「你这只猫几岁了?」单佑华皱起眉头,看著小老头的后脑勺。
「五岁。」
「公的还是母的?」
「公的,结扎了。」单佑琳看著姊姊,吃一口生菜色拉,吸了吸鼻子,「你跟姊夫吵架了?」
「哪有!」单佑华恶声恶气的说。
「喔。」单佑琳将蛋、培根和生菜色拉夹在两片吐司之间,大口咬下。
「我真的会气死。」单佑华边吃边骂。
「所以你真的跟姊夫吵架了?」说实在的,单佑琳对姊夫没什么印象,连他叫什么名字也不记得了,只依稀记得他的外号是猛龙还是什么一条虫的。
总之,在姊姊的口中,姊夫没一样好的,但是他们两个却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