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斯‧麦克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在他的后脑上有一块鸡蛋大小的肿块,他睁开眼,只见一片黑暗笼罩,他决定闭上眼来忍受剧烈的疼痛,有太多的疑惑在心中纷扰,他在那里?他是否已瞎了?但是,整个脑子里就像千百只锤子正敲打著,睡也不是、醒也不是,渐渐地,他开始注意到周遭的事物。
由地上传到他颊间的冰冷感觉,地板又冷又硬,空气中充塞著窒人的压力,他试图坐起来,却被一种贯穿脑部的剧痛给逼回地上。
他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来了?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是在湖边,他没有注意后方的来人;因为他所有的意识都在思索前次惊见的美丽女孩,两眼死盯著小潭,盼望她能出现,如果不是他那么专注的沉入冥想,也不会毫无警惕的被人击中后脑。
那么,他是给人关起来了?个微弱的声音渐趋清楚,毫无疑问地,他现在是人家的俘虏了,这世界上第一号傻瓜,是非他莫属,他的行为有如得相思病的小表,光是上个月就已经跑了不下十二趟的路,就为了再睹伊人风采,不用说,她一定像他猜测的一样,是个流浪女,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他这样独自骑马出门,已不是新鲜事,当然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个女孩,连他的弟弟都不知道,这下得要过个几天才会有人开始担心他的安危,就算如此,又有谁会猜到,他被关在佛根族的大牢里。
老佛根要关他多久才放人?哦!杰斯确信他会让他走的,道格不敢留下麦克族的俘虏,即使让他知道杰斯的真实身分,他还是得放他走。
一个细小的声音打断了杰斯的思绪,他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幻想,直到另一种微弱的声音响起,「你真的是麦克族人?」
只闻声,不见影,四周仍是一片黑暗,但有一股冷而清新的空气窜入,杰斯在回答前,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跟看不见的影子说话。」
「我没有带火来,否则会被人发现。」
「那你最好还是走吧!」杰斯有点开玩笑似的答道,「跟一个麦克族人说话,对你没什么好处。」
「那么你是真的?」
杰斯没有答话,那道门迅速关闭,几分钟后再度开启,一个瘦小的身躯和一顶几乎踫到门顶的红脑袋堵在门口;借著蜡烛微弱的光线,杰斯可以看见这是一间长方形的凹穴,他以前也见过类似的囚室,门建在房间的正面中央位置,如果仔细看的话,那芎头还有一个毫不起眼的门栓。
杰斯倒宁可被关在石造的囚室里,至少那种地方空气不会如此污浊,而且他也可以享有较好的光线。
「你没有吃你的食物。」
杰斯慢慢的坐正身子,把背靠在墙上,用一只手扶著疼痛的脑袋,「我没看见什么食物。」
「放在袋子里的,就在你旁边,」男孩指著他的方向,「它被绑好了,才不会有虫爬过。」
「设想真周到。」杰斯回答著,伸手解开袋口,里面是一块厚厚的燕麦面包和一小块鸡肉──对一个囚犯来说,已经够丰富了,但杰斯平常吃得更好,「如果这就是犯人的正统餐点,那我为求温饱,只有被迫逃狱了。」
「你知道,你可不是个客人呀!」少年生硬的答道。
「我要不是给这么绑著的话,大概会试著表现得优雅一点。」杰斯随意答道,就像他一向都这么无所谓似的,「我跟你打赌,老道格一定不关心我的情绪好坏。」
「你倒是引起不少争议呢!」
「嗯!我是在跟谁说话?」
「尼尔‧佛根。」
「我已经知道你是佛根人,但到底是那一个?」
「我是道格的儿子。」
「未来的领主?」杰斯有点讶异,「我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最小的。」
「我已经十三岁了。」尼尔气嘟嘟的说。
「真的吗?哦,对了,我听说过,你是道格‧佛根盼了好久的独子。」杰斯轻声笑著,却引来一阵头痛,他再伸手搓揉著。
「你受伤了?」尼尔小心的问道。
「祇是小小的撞伤。」
尼尔在那囚犯吃东西时,一直沉默著,在他眼前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身著格子花呢披肩,上面除了绿与金黄交接的条纹,还有两条黑色的宽线,宽大的披肩几乎遮住了他一半的身体,但尼尔可以猜到,在衣服包围下的必定是一副强健的身躯,那人很年轻,他那略带孩子气的面容和线条分明的轮廓,挺直的鼻梁,有力的唇与下颚,形成了他令人不可抗拒的魅力。
「你的头发是金色的。」尼尔突然说道。
杰斯笑著抬头望向男孩,「原来你注意到了?」
「他们说不常有人的头发像麦克族长那样是金黄色的。」
「噢!其实我们的人都认为金发是诺曼底人的遗留品。」
「诺曼底人?真的?和爱德华国王同族的人?」
「是啊!几世纪前的事,你知道你的祖先历史吗?」
「我和姊姊有个很好的老师。」
「你是说你姊姊,我知道你有四个姊姊。」
「只有一个和我一块念书。」
尼尔顿然停止,暗自气著自己提到席娜,和一个高地人谈论她几乎是一种亵渎,他真不该来的,老天爷千万保佑别让人发现他,但是他实在止不住好奇心的驱策,只得依著自己跑来冒险。
「你和麦克族族长熟不熟?」他问那囚犯。
杰斯笑了,脸上出现少有的柔和神色,「也可以说我跟他比谁都熟。」
「那你是他的兄弟?」
「不是,你为什么要问他的事?」
「他是所有人谈论的大人物,他们说他是最勇敢的战士。」
「他听见会很高兴的。」
「他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可怕?」
「谁说他很可怕?」杰斯咕噜道。
「我姊姊。」
「你姊姊不认识他。」
「但是她听了很多有关他的事。」尼尔答道。
「不用说,她全告诉你了。」
「没有!她不想吓到我。」
「嘿!我可以想见她对我有很低的评价,她是你那一个姊姊?」
尼尔没有回答,他瞪大了眼楮看著那个人,舌头好象打结了,他全然的怔在那儿;虽然那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惊愕。
「就是你!」他叫道,「你是他!麦克族族长,而我父亲居然不知道。」
杰斯默默的咒骂著自己,「你疯了,小表。」
「没有,我听见你说了,」他兴奋的叫著,「你说:她对我的评价很低,不是他,你说的是『我』,你就是杰斯‧麦克。」
「告诉我,小子,」杰斯诘问,「你父亲准备把我怎么样?」
「要人用钱赎你回去。」
「如果让他知道我是谁,他又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尼尔说著想了一下,「他可能既不盘问也不要赎金就把你放了,你不喜欢那样吗?」
「不,」杰斯的答复令人惊讶,「没有一件事让人满意的,尤其是毫无警戒的被俘,我不在意你父亲得知真相后的满心欢喜,反正事情已经糟透了,等我回去后还要受到一大堆的嘲笑。」
「没什么好羞愧的,」尼尔坚持道,「有五个人袭击你,才把你抓回来。」
「如果我注意到危机,就算是五个人也不可能拿得下我。」
「你怎么会在那么空旷的地方,而没有警戒呢?」
「我不是在空地上,我站在山林里。」
尼尔纳闷著,那里只有一座小林,也是族内唯一的一座林子,是在席娜游泳的小潭边。
「你为什么到那里去?」
杰斯没有留意到男孩口气的改变,「我不想说,那只会增加我的羞愧而已。」
「告诉我如果……如果你想让我忘了你是族长的事。」
杰斯立刻把握机会,「我能有你的保证?」
「没错。」
「很好,那我就相信你,我是在找一位女孩,我曾见过她在那里的小潭里。」
尼尔脸上血色褪尽,又因极度的气愤与羞涩而布满红晕,这个人看过他的姊姊,她要是知道必是屈辱万分,他的脸一阵白一阵红。
「你在什么时候看到她的?」尼尔嘎著声说。
「什么?」
「你在什么时候看到那个女孩?」
「春天的时候。」
「今天早上看见她了?」
「没有,潭里什么也没有,」杰斯满怀希望的微向前靠,「你认识她吗?我想她可能是个流浪女,到处乞讨之类的,而且可能早就离开了。」
「没有那个佛根族的女孩会傻得跑到峡谷去洗澡,」尼尔扯谎,「她大概是走了,没错,一定是的。」
「是啊!我也不相信真的能再见她一面,」杰斯失望的同意,「她只是经过那里,其实……我希望能有另外的答案。」
「要是再踫见她,你要怎么办?」
杰斯笑道,「我不认为你已经大得可能知道答案了。」
「你跟我姊姊说的一样野蛮,杰斯‧麦克。」尼尔恼怒道,「我不再跟你说话。」
杰斯耸耸肩,这男孩还是个无邪的孩子,他没有男人的欲望,也不会懂得它的。
「随你高兴吧!」杰斯简短的说,「但是别忘了信守你的承诺。」
「我说了就算数。」
当室内又剩下杰斯一人时,他还真有点怀念起男孩呢!他喜欢有个伴,而且他相信很快就会有的。
***
尼尔回到自己房里,还是睡不著,过了一会儿,他的怒气渐消,便又开始想起刚才的事。
麦克族的旅长关在他们的囚室里!尼尔实在很难守住这个消息,那他是真的看到全果的席娜?这件事提醒了他,没有人不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事实,即使是他们的敌人也不例外。但是他该怎么办呢?除了看好席娜,不让她再到潭边游水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
话说回来,尼尔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不懂世事,那个麦克族人想要他的姊姊,如果给他再踫见她,必有不堪设想的结果,那个杰斯可能在他们离开后的几分钟后到达的,一定不能让他知道,席娜‧佛根就是害他被俘的女孩,而她就近在咫尺。
席娜在缝纫室里,和另外两个女帮手共同缝制著她黄色的礼服,虽然衣服的式样和颜色都是特别为配合她作为结婚礼服设计的。但是她一点高兴的心情都没有;那件漂亮的礼服,是把她带到陌生人身边的东西,她一看到它,就开始哀声叹气。
只要她结了婚,玛格就可以和吉伯‧尤瑞结婚,那么他们就一下子多加了两个帮手,祇要套上这件礼服,闭著眼,一切都说:是,就成了,多说多想无益,席娜在心中喃念著。
她的父亲有著一头红发和水蓝色的眼楮,她的母亲却是一双淡蓝色大眼和棕色的头发,尼尔和她遗传了父亲的红发;玛格和芬娜则遗传了母亲的棕发。她常希望自己的容貌不是如此耀眼,这天生的特殊美丽,给她的全是不得已的选择和种种的干扰。
她知道父亲的原则──族人利益为先──今天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将是一件必要的抉择,为了民族的和平,只好牺牲他最疼爱的女儿了。
她躲在缝纫间,也是为了躲开威士的紧迫盯人,这个烦人的表亲,从小就喜欢她,常拉著她东拉西扯的谈东谈西的,而他脸上那种只要下定决心就不顾一切的神色的碓也够吓人了,从席娜十六岁起,就常得捺住性子听他种种威胁利诱的求婚词;她一直采取不答不睬,或言词讥讽的态度,从头到尾,她说的都是「不」字──不论是用那种方法或说词。尽避如此,她还是知道,除非她真的嫁到别处,否则,那个又老又可恶的威士,就不会放过她。
威士和她父亲,现在八成在那间会议厅,商量著怎么样来提出赎金交换那个麦克族人俘虏,她希望尼尔会跟他们一块,那她也好跟他打探些消息。
正当她想到她的小弟,尼尔就像阵旋风似的冲了进来,「原来妳在这里!我到处在找妳,就是没想到在这儿踫到妳。」
席娜露齿一笑,「好吧!你找到我了,为什么这么兴奋呢?」
尼尔看看一旁的侍女,而席娜从他的眼光中看出某些疑惑。
「来,坐下,现在,告诉我,什么事令你如此不安?」她拿来一张椅子,但尼尔兴奋得坐不下来。
「我不想告诉任何人!」他小声说道,亮蓝的双眸闪闪发光,「可是我忍不住了,我一定要告诉妳,席娜,只跟妳说。」
她望著他那副毛躁的样子,不禁又笑了;尼尔会为了极小的事情显得极度不安,而每件小事都只能维持两三分钟的影响力。
「我去过囚室。」
「什么时候?」
「昨晚很晚的时候。」
席娜笑不出来了,「你知道不该去的,尼尔。」
「我知道,可是我实在抑制不了自己,」他解释道,「我一定要看看他。」
「你看到了?」
「是呀!」尼尔开心的笑著,继续道,「妳绝不会相信我所见到的,席娜!他看起来那么与众不同,而且他还像对待大人一样跟我说话──嗯!大部分的时间是这样啦!」
「你跟他谈话!」她惊呼。
「是啊!我真的跟他说话了,说了好一会儿呢!但那不是我要告诉妳的事;席娜,那个人是杰斯‧麦克!我们关在囚室里的人是麦克族族长,不只是一个麦克族的人。是他!他就像他们说的那么大胆。」
席娜感到全身冰冷,突然之间她几乎停止了呼吸,而尼尔的情况显然更糟,当他们同时听见玛格的叫声时,他就一副吓坏了的样子,「麦克族族长!」门给拍得震天响,玛格拔腿狂奔,一路呼喊著。
席娜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快跟著她,尼尔,她一定跑去告诉父亲了。」
厄尔立刻追去,消失在门口,但玛格已下了楼梯到了主厅,他可以听见她尖锐的声音。
他又回到席娜身旁,她从来不曾看过她的弟弟这一副凄惨的样子,「我该怎么办?」
她的心因替他担忧而急速的跳动,「别害怕,尼尔,你并没被禁止到囚室去,爸爸会生气,不过他不会罚你的。」
「不是那个,席娜,是他,我承诺了不说出他的身分。」
她有点气尼尔因对一个麦克族人的承诺而苦恼,即便是麦克族族长,「那你就不读告诉我。」她咕哝著。
「但妳不是别人,」他申论道,「妳不会说出去的。」
「好吧!可是你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她喜欢他对她的信任,可是他该了解事实。
「我知道,」尼尔几乎要哭了,「他会为这件事恨我的。」
「你是怎么回事,尼尔?」她吼道,「你是佛根人,他本来就恨我们,」她转个身,降低了音调,「我祇是要你继续保密,威士和爸爸商议的事,才是我真正担心的。」
尼尔看来比先前更凄惨万分,「我该跟爸撒谎吗?我可以说是玛格听错了,或是说我祇是在猜测。」
「不好,你不能撒谎,爸早晚会知道的,是谁说要守住秘密?为什么他一定不肯承认他是族长?」
「他觉得被俘是一件困窘的事。」
「哦!男人和他们荒谬的思想,他会很高兴自己给提前放回去;爸不敢扣留麦克人的,尤其是族长。」
侍从上来报告道格的召唤。
「妳跟我一起去,席娜?」尼尔问,他的眼中尽是恳求之意。
「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要让威士和爸爸单独谈话,因为他们有事商量时都会把我赶出来,而我很想知道,威士出了什么鬼点子,所以你一定得留下来。」
「如果他们准我,我就留下来。」
道格‧佛根比席娜想象中还要烦乱;威士在她进门时,眼楮怔怔地瞪著她,就算只是眼角瞄到他,都要教人生病,尼尔站在他父亲面前。
「那是事实?你曾去过囚室?」道格深沉的嗓音雄厚威严。
「是的。」
「你知道那里没你的事?」
「是的。」
「你跟你姊姊说的是不是真话?我们抓来的人是杰斯‧麦克本人?」
尼尔默不出声,头压得低低的;道格反手打他一拳,席娜深吸口气走到尼尔旁边,她的眼光忿怒。
「你用不著打他!」她对他父亲吼著,「他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
「他知道我们关著的是杰斯‧麦克,却不来告诉我。」
「他会的。」
「什么时候?等我把这个我以为仅是普通人的俘虏给人赎回去以后?圣母玛莉亚!」道格咆哮道,「我有个暗藏机密的儿子,还有个护著他的女儿。」
「什么机密?」席娜辩道,「如果你下去跟那个人谈谈,你早就会发现那个人是谁了。」
道格盯著她,但他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他在这里白花时间斗嘴。事实上,被俘的人是麦克族长的事,著实让他吃了一惊,因为他知道,就在这一阵子,麦克人正策划著一次大型的攻击。
「我必须放他走。」道格的声音微弱。
「不要急,」威士道,「那个人因为被俘,定会觉得羞愧难当,现在放了他,他不会感激你,也许就在你想放了他的同时,他正在计划报复的行为。」
「你有好主意?」
「是的,可以终止这场族氏战争的好主意。」
席娜全身僵硬,「不要听他的,爸爸!放那个人走吧!祗要在放走他的时候,要求他答应终止攻击就好了嘛!」
「承诺对一个麦克族人是没有用的。」威士冷冷答道。
「妳已烃够喋喋不休了,」道格开始生气,「这里没妳的事,席娜,妳可以走了。」
「可是──」
「出去!妳未婚夫今晚要来准备结婚的事,妳也好去打扮一下。」他一直等她走出门外才转向他的儿子,「你也出去,尼尔,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到囚室一次,记得英格兰的裁决在等著你。」
席娜在楼梯上等候尼尔,但是距离太远,根本听不见威士跟他父亲说些什么,其实她心里已知道了一大半。
「上天助我!尼尔,如果我被迫送给麦克族长,我真不知如何是好。」
「不要那样说。」他安慰道。
「我恨威士!」她低声呐喊,「如果不是为了父亲,我发誓我会杀了他。」
「妳在事情没发生就胡思乱想,席娜,这一次爸爸不可能会听他的话,妳已经订婚了,我们不可能毁婚,再引起唐努人的仇恨战争。」
「你以为那会影响到和麦克族结亲的可能性?」
尼尔愁眉苦脸的,「我知道,但是妳还是过于忧虑了,麦克族长又不一定会接纳妳,他为什么要呢?」
「我也这么告欣威士,可是他说任何男人只要看了我都会要我,」她痛苦的低喃著,「哦!我为什么非长得这个样子?」
尼尔因回忆而停止了心跳,那个人已见过席娜,而且他的碓想要她,她完全迷倒了他,他可不想告诉她这事,但是他又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她?
「他不知道妳是不是合他的意啊!席娜。」他试图安抚她。
她察觉他的不安,「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很想知道。」
「我……我的意思是,他又没看过妳,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喜不喜欢妳呀!」
「是啊!可是爸爸要是带我去见他呢?」
「我会尽可能的把妳藏起来。」尼尔急切答道,却提醒了席娜,他祇不过是个孩子。
「我希望你能,尼尔,但是我倒想知道,你怎么在空间的荒地上藏起一个人,任谁都可以把我找到。」
「我总会有办法的,妳不要怕。」
为了他好,她只有笑了,「我就指望你了,小兄弟,因为我发誓绝不嫁给杰斯‧麦克,我宁可死。」
***
杰斯因突来的光线猛眨著眼,然后,他看见一捆东西扔进室内,铺盖?囚室还有一个枕头?杰斯纳闷著,他为什么享有特别待遇?那光线再来时,跟著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他得弯著腰才能进入小房间里,他一进来就坐到杰斯面前,面向著他。
「你的晚餐,」他说著指向一个袋子,「有一些酒,一根蜡烛和一些其它的东西。」
杰斯面无表情,「你如此隆重款待你的俘虏?」
「我不想和你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是谁,以前不曾面对面谈过话,我是道格‧佛根。」
杰斯基于礼貌的收回伸长的脚。
「那我该是谁?」他问。
道格挑起一边眉毛,「你否认你是杰斯‧麦克?」
杰斯冷笑,「不,我不否认,所以我们谈到那儿啦,道格?」
「我不喜欢把你留下来,但事实上,我有了你,如果我不收回点补偿,未免太傻了。」
「不错,」杰斯喃道,「你跟我的族人连络了?」
「没有。」道格答以坚决的神色,「我不和他们谈,我和你谈。」
「跟我?你有什么条件?」
「我建议你跟我的女儿结婚。」
杰斯沉默著,试图不显露出他的震惊,那是他最不愿听到的话,「谁那么恨你的女儿,竟出这种鬼点子。」
道格怔住了,他没想到这个问题,威士提议的是席娜,而非他任何一个女儿;那么,事实上,威士是恨席娜?他所以提出这个主意是出于报复行为?
「我不喜欢你的说法,麦克族长。」
「我不喜欢你的建议,」杰斯答道,「即使我要再婚──虽然我一点也不打算这么做,也不想娶一个佛根族人。」
「不要以为我喜欢把女儿嫁给你。」道格反驳道。
「那我们还谈什么?」
「我要和平,族长。」
「是吗?」杰斯的声音沙哑,「你该在重新发动攻击前,仔细想想这话。」
道格十分忿怒,「我没有破坏和平,是你先开始的。」
如果不是气氛如此僵持,那杰斯也许会笑出来;这个人八成是疯了,跟这样的人是谈不出结果的。
他叹道,「如果你要的是和平,我同意,你可以有我的保证。」
「哦!我希望我能相信你的保证,真的;但我已经受过一次教训,我要你接受我其中一个女儿,再答应永不侵犯我族。」
「把我留在这儿,对你没有好处,你该知道,我的人会血溅你的领地。」
「那你也会死,」道格生气的咆哮,「等你再待一段日子,就会改变主意,也许待久一点。」
他的话让杰斯开始担忧;他不会告诉他的族人他在这里,那他永远也出不去。
「很好,佛根,我答应娶你的女儿,但是你得带她们四个来让我选一个。」
「你可以由三人中选一。」
「哦!妳另外的一个女儿怎么啦?年纪太小?」
「是我大女儿,她已经订婚了。」
杰斯冷笑一声,「她大概是你最疼爱的吧!如果我坚持要四选一呢?」
「我看你需要长一点时间的考虑,杰斯族长,但愿你会喜欢你新的铺盖,」道格起身,「我过几天再来听听你的决定。」
室内又再度剩他一人,杰斯狠狠的骂了一堆话,见了什么鬼,他老是要为娶女人烦心,难道上一任妻子的事还折磨他不够?这会儿,他又得因情势所逼娶个佛根人为妻,真他妈的例楣透了。
他这么一面生气,一面吃著东西,没一会儿,就把酒和食物都吃完了,也许是酒的作用吧!他竟觉得睡意一阵袭来,他和衣倒在新来的铺盖上,迷迷糊糊地入睡。
彷佛过了一段时间,他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立即清醒,他知道他又有了新的伙伴,「如果是你,佛根族长,还是请回吧!我还没决定好怎么款待你将成为我老婆的女儿。」
没有人回答,他起身想弄清楚来者是谁,「如果不是你,老头儿,那是谁?」
「是我。」
「谁是我?」杰斯吼著。
「尼尔‧佛根。」
「好呀!」杰斯说道,回躺靠在冰冷的墙上,「是那个守了几分钟秘密的小表?他来幸灾乐祸了,想看看这个傻瓜麦克人给骗得打转的样子?」
「我没有出卖你。」尼尔以一种尖锐而紧张的声音辩道。
「那大概是我弄错了,八成是我去告诉你父亲的。」杰斯嘲弄道。
「我只告诉了我姊姊,」尼尔提出抗议,「她一向能守密的。」
「可是那个长舌……」
「不准你那样说她,」尼尔打断他的话,「她没有告诉别人,是我另一个姊姊听到了我们的话,跑去告诉我父亲,而我阻止不了她,我知道是我的错,所以来这里告诉你──我很抱歉。」
「你的后悔不及我的一半,小表,」杰斯怒道,「我发誓如果我的手是自由的,你就不会轻松的站在那里,说风凉话。」
尼尔困难的咽口气,不敢想象那双有力的手在他身上的情形,「我父亲说了什么教你生气?」
「去问他呀!你这个小骗子。」
「他不会告诉我的,为了我瞒著他你的事,他很生气。」
「那让我有这个荣幸告诉您,先生,我们就快成亲戚了,小舅子。」
「我不相信,」尼尔的声音支离破碎,「他不会把她嫁给你,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那么你是不喜欢我做你的姊夫?」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父亲以此作为交换放我出去的条件。」
尼尔的呼吸停顿了,「但是你的人会来把你救回去呀?」
「他不准备告诉他们我的事,你的父亲全计划好了,我得娶他的女儿。」
「她宁可死也不嫁给你。」尼尔叫道。
杰斯笑了,这个家里一老、一小偏爱的是同一个女孩,倒是挺有趣的事,暂时让他误以为他要的是那个女孩,亦无伤,即使只骗他一下下。
「哦,别担心,我会让她活得好好的,就算得把她绑手绑脚的,也在所不惜。」
「你不会真的伤害她吧?」
「我会,你别忘了,我可是万不得已才娶她的,她别指望有好日子过。」
一阵静默,杰斯可以看见他颈上跳动的脉搏,「你没话说了,尼尔‧佛根?」
「如果你对她不好,我会把你杀了。」
杰斯大笑,「你不妨现在就试试,请随意,但是你知道,那等于自杀行为,你的家族会被我的人给毁掉,你不可能杀了麦克族族长后,还有命活著享受成果。」
门被用力关上,男孩走了,杰斯心里一阵得意洋洋。
饼了不到一个钟头,门又给打开,尼尔将手握在门把上,杰斯盯著他,他知道尼尔不会就这么离开,因为他太害怕了。
「你跟你父亲商议过了?」
「不,我不想去改变他的决定,我告诉过你,他为你的事跟我生气,现在,他绝不肯听我的意见。」
「那你为什么又来了?」
「知道了刚才的事后,我无法面对我姊姊,」尼尔颓丧的说,「她听了一定会自杀。」
「你以为我会议第二任妻子再自杀身亡?」杰斯咬牙切齿道,「她不会死的,我绝不让它发生。」
「我怀疑她活著更苦。」尼尔坚决道。
「你有许多事要学习,小表,」杰斯说,「生命里,一定有新的希望,你要去发掘它。」
「你可没给我希望,」尼尔说著走近他,「我会放了你。」
「什么?」
「我说我会放了你,就是现在,等他们都睡了你再出去。」
「你不怕会有的后果,你父亲会处罚你。」
「我不怕,但是我记得你说的话,等你自由了,你会把我杀了,你会吗?」
「我不会,小表,记得一件事,你如果放我走,就可以得到我的友谊,直到我死。」
「尼尔!尼尔!你是不是在里面?回答我啊!」
「那是谁?」
「我姊姊,她可能是没看见我在房里,跑来这里找我了。」
一妳在这里做什么?」另一个声音响起,而杰斯看见尼尔打了个冷颤。
「那又是谁?」杰斯好奇的问道。
「我的亲戚。」
接著听见愈来愈远的声音,似乎两人正在争论著,声音愈来愈远,直到听不到了,尼尔才开口,「快走吧!威士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再见了,朋友,记得我的话。」杰斯跑向一片黑暗的夜色中。
「再见,一路平安,麦克族族长。」尼尔向远去的背影摇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