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的寒假过得如何潘写意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寒假过得痛苦极了!不但见不到安知礼,还得常常陪著江醒波吃饭,或是被迫到他那间豪华的中式宅邸醒园去走走,依她看来,订婚的事恐怕是真的成定局了。
也许是平常在父母面前扮演乖巧女儿太成功了,这次的婚事父母都不问她的意见,全权由他们主导一切,她冷眼旁观,忍了一整个寒假,终于在订婚当天决定反击。
没错,订婚,说了大概没人会相信,寒假结束,就在开学后的第三天,她居然真的得「奉命」订婚了!
真是爱说笑,向来只知赚钱的父亲,以及整日都泡在贵妇人俱乐部的母亲,还真以为她会就这样乖乖就范吗?
不!
从小到大,她可以任他们安排一些生活上的日常琐事,但是,她的爱情,只能由她自己来选择,没有人能替她作主,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来摆布她的幸福。
这是她的任性,也是她的坚持。
她会让他们明白,这个婚事到头来都只是白费力气而已。
所以,一早,她便以邀请好同学来参加订婚为借口,暂时离开家门,来到学校。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秦若怀了,不过,要说动她帮忙可能得用点小手段——哭。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秦若怀对泪水没什么免疫力。
丙然,当她流著泪向秦若怀哀求,秦若怀便不问青红皂白就答应帮忙,轻易地被她拐走了。
「写意,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秦若怀被她拉著冲出校门时还一脸茫然。
「去订婚。」她老实道。
「什么?」秦若怀吓了一大跳。
「不是你和我订婚,是去我的订婚典礼。」她觉得好笑,同性恋的传言还是影响了秦若怀,她还真以为她要拉著她去订婚咧。
「你?订婚?」秦若怀更吃惊了。
「是啊!」虽然无奈,但的确是事实。
「不会吧?你才二十岁……」
「这婚事两年前就说定了。」她自己也从没把两年前江醒波的那场求婚当真。
「天哦!那你现在要我怎么帮你?」秦若怀忐忑不安。
「你只要跟著我,然后什么话都别说。」她早已想好了妙计,这个妙计,不但能一劳永逸地打消江醒波娶她的念头,还能让爸妈再也别拿婚事烦她。
来到醒园,偌大的中式园林布置得喜气洋洋,自负又好面子的江醒波请了不少宾客,但他愈是将排场弄得盛大,她对他的反感就愈强烈。
也许是不投缘,她就是无法去喜欢江醒波,或者他真的长得又俊又帅,有钱有势,是一般女子心目中最佳的丈夫人选,但在她眼里,他却万万不及安知礼的百分之一……
只有安知礼才是她想要的男人,是她等待了许久的情人,她的这颗心,早已给了安知礼,江醒波条件再好,她也不为所动。
正因为心中早已有了定见,她一脸平静地走入了醒园的正厅,里头早已宾客云集,她和秦若怀的到来立刻引起了骚动。
「写意,你怎么没换上礼服?」她父亲诧异地瞪著她。
她没有理会父亲的问话,只是直接盯上了江醒波,他正一脸兴奋地走向她,一身夸张奇特的唐装长袍,上头还刺绣著狂傲的龙形图腾,她蹙著秀眉,无端端地打了一记冷颤。
她不喜欢他这身打扮!尤其那龙形图案,仿佛勾起了她脑海深处某种不快的记忆,令她惊颤、愤怒、厌恶……
「写意,你终于来了,来吧!时间也到了……」江醒波微笑地向她伸出手。
她冷眼看著他,没有搭上他的手,反而以清晰的口吻道:「我不想和你订婚,江醒波。」
一阵惊愕,在场的贵宾开始窃窃私语。
「写意,你在胡说什么?」潘父脸色大变,连忙低喝。
江醒波扬了扬眉,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快。「别闹了,写意,我已经等了你两年了,难道你还不满意?」
「是啊!写意,这门亲事早在两年前就说定了,你不也答应……」潘父急得一张脸不知该往哪里摆。
「我从来也没答应过啊!这整件事都是你和妈两人在决定,不是吗?」她语气柔和,不过神色却异常坚定。
「你……你说什么?」潘父怒气攻心,想不透自己这个娇柔的女儿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反叛。
「我不要订婚,我是认真的。」她直视著父亲,美绝的小脸上有著难得显露的固执。
「理由!傍我一个理由。」江醒波俊脸沉了下来,冷冷地问。
理由?她就等他问理由呢!
在心里冷笑著,她将秦若怀拉到身旁,双手直接搂住她的腰,全身靠进她的胸前,扬起一抹恶作剧的笑意。
「理由就是——我已经爱上她了!」她说得清清楚楚。
这大胆的宣言可把所有人都吓坏了,当然,秦若怀也不例外,她因为太过吃惊,整个人呆若木鸡。
她父母更是受不了这个打击,两人几乎昏愤,就在众人的哗然声中,江醒波浑身著火地瞪著她。
「你是说……你爱上了这个‘女人’」他森然的视线像刀一样,射向秦若怀,眉心黑气渐渐聚拢。
「是的。」她好整以暇地观看著主导权已落入她手中的局面。
「太荒唐了!」他怒斥道,并转身朝一个老和尚大喊:「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和尚目光精烁地看她一眼,只说了一句:「有凤来仪,婉若清扬。」
她被那和尚看得有点不自在,总觉得他的目光犀利得能将她的心思看穿,因而避开眼神,更加偎向秦若怀。
秦若怀终于回神,惊骇得直想向江醒波解释,她怕她误了她的计划,立刻悄声急道:「别说话!求求你,若怀,现在什么都别说!」
秦若怀为难地低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她索性抬起头,踮起脚尖,飞快地吻住了她的唇。
这下子,事情闹得更大了,所有来宾都迭声抽气,江醒波更是震怒不已,这场订婚典礼简直成了他的丢脸大会了!
之后,她也不再逗留,众目睽睽下,拉著一脸错愕苍白的秦若怀,匆匆离开醒园,直接冲回了秦若怀的租屋处。
订婚宴后来如何收场她可不管,反正,事情终于解决,她可以不必嫁给那个讨厌的江醒波了。
倒是秦若怀被她的举动搞得乌烟瘴气,一回到住处就频频跳脚,说她把她害惨了……
「那个江醒波一定不会放过我的。」秦若怀紧张兮兮地道。
「不会啦!哪有男人这么小家子气?」她觉得好笑,不断安慰秦若怀。
「你不知道,他看我的眼神活像要把我杀了……」安分守己的秦若怀从没做过任何伤害人的事,但现在她却满心的罪恶感。
「没那么严重,若怀。」
「你啊……」认识了潘写意果真会短寿十年!秦若怀在心里哀鸣。
看著秦若怀懊恼的神色,她反而心情特别愉快,不但向她要了碗泡面吃,还打算先躲在她的小屋几天,等爸妈气消了再回去。
「你不回去?」秦若怀呆了呆。
「现在回去还得了?我才不要呢!」她咕哝。
「可你总得回去说清楚……」
「没什么好说的了,等我爸妈气消就好了,你让我在这里住一阵子嘛!求求你……」她眨著水气盈盈的眸子,声音又软又柔。
「可是……」
「拜托,你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她声音哽咽。
「死?不会那么严重吧?」秦若怀打个哆嗦。
「要我嫁给江醒波,我宁可死。」她楚楚可怜地低下头。
见她不像开玩笑,秦若怀再不安也不能拒绝,只好任她赖在她家,一住就是五天。
五天来,她怕爸妈找她,没去上课,整天就待在秦若怀的家中,不是发呆,就是读诗经,虽说诗经她已读得滚瓜烂熟了……
安知礼要同学在寒假结束之后交上一份与诗经有关的作业,题目自订,她想也不想便以「谈诗经中的爱情」为主题,洋洋洒洒打了将近二十张的作业,在开学第一堂课便交了出去。
那份作业她下了不少工夫,只要与爱情有关的诗句她都不放过,并且在文词中加入许多她对安知礼的思念与感情。
她知道,以他的造诣,他一定看得懂的,她的心情,她的爱情,一字不漏地藏在那份作业里,只希望能打动他,能引起他的回应。
只可惜,接下来的这几天她都请假,没办法去学校,否则她一定要当面问问安知礼对她作业的读后感想。
又这样过了一天,傍晚,秦若怀从学校回来时,冲著她就直嚷:「写意,你爸的秘书今天到学校找你!」
「哦。」她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手机关机,连续四个晚上没回家,她爸爸不找她才怪。
「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秦若怀看著蜷在沙发上看书的她,她穿著她略显大件的休闲服,长发披在两侧,可是依然美丽得让人屏息,教人无从对她发脾气。
「我紧张也没用,我知道他担心我,但我还不想回去。」她柔柔地拂开长发,细声细气地道。
「但你总得去面对他们吧!而不是一味地逃避……」秦若怀不认为她一直躲著就没事。
「我知道,我会想办法和我爸妈沟通的。」她点点头。
「那就好,我要去出版社打工了,你穿个外套,我们一起去吃个饭。」秦若怀整理了一下背包,换上一件干净的上衣又道。
「好好好,我饿死了!」她笑著跳起来,披上一件秦若怀的夹克,紧搂住她的手便和她一起出门。
秦若怀也已经对她爱偎著人的习惯习以为常了,任她撒娇,两人就这样「状似亲密」地走出公寓。
初春的晚上仍有著淡淡寒意,她们边走边谈天,正聊得起劲,不料一辆黑色轿车倏地迎面而来,急煞在她们面前,吓得她们两人花容失色。
「啊!」潘写意惊叫地抱住秦若怀。
两个男人从车里冲下来,二话不说便将潘写意抓进车内。
「你们干什么?写意!」秦若怀急喊。
潘写意很快就发现这些人是她爸爸的属下,不再惊慌,安静地任他们关上车门。
「若怀,不要紧,他们是我爸派来的,我看我还是得回去了。」她按下车窗,平静地对著秦若怀道。
「是吗?」秦若怀惊疑不定。
「我走了,我们星期一学校见了。」她微微一笑,朝秦若怀挥挥手。
车子很快地启动,疾驰离去,她笑容一敛,向后靠向后座,心里很清楚,回家后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安知礼坐在书桌前,专心地批改著学生们的报告。
在一叠叠的报告中,就属秦若怀的报告写得最为专业完整,他给了她很高的分数,但其中有一份报告,他却怎么也无法决定该给几分。
那一份正是潘写意所写的「谈诗经中的爱情」。
为什么无法给分?那是因为整篇报告与其说是作业,还不如说是情书,一份写给他看的情书!
报告从「关睢」的「窃窕淑女,君子好逑」开始,那些大胆的诗句就一再被她拿来应用,例如,她利用「采葛」中的相思之词——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来表达她的思念。
一日不见,如三日,如三个季节,如三年……
只有情人间对相见的迫切渴望才会如此度日如年吧!
此外,她还以「大车」中的坚贞爱情——
「大车槛槛,毳衣如菼,岂不尔思,畏子不敢。大车啍啍,毳衣如𫞩,岂不尔思,畏子不奔。谷则异室,死则同穴,谓予不信,有如皦月。」来表达她强烈的感情,并向他挑衅他的勇气。
尤其是那句「谷则异室,死则同穴」,总会一再地令他心惊悸动,只因其中的文意正是「活著哪怕不同房,死了也要和你同葬」。
最后,她更以「击鼓」中的一句——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来做总结,她的文笔犀利流畅,写来更加充满热情,看得安知礼常常瞪著报告发呆,又是不安,又是感动。
经过那次的宣誓之吻,他已明白她对他的感情绝非玩笑嬉闹,她是认真的,但正因为明了她有多认真,他才更加烦恼。
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邪样一个聪颖明丽的女孩,他并不想伤害她,可是,若什么都不做,一再任她的感情发展下去,终究还是会害了她,毕竟,她要的,他永远也给不了……
他的爱,已被拘禁在千年之前的长安,即使她稍微牵引了他的心,那也只是他把对白清雪的思念投射在她身上而已,并非对她有任何遐思。
全都是因为白清雪啊……
叹了一口气,他站了起来,走到窗边,看著外头寒夜中的昏茫月色,清逸的脸上写满了愁绪,不由得念起了李白的诗——
「长相思,在长安。络纬秋啼金井阑,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念到后来,他的心魂也跟著泛起痛楚,对白清雪无尽的相思,就像他不死的灵魂和记忆,穿越了时空,依旧绵绵不绝,永无淡忘之日。
这爱的磨难,到底要到几时方休啊?
无语问苍天,空寂中,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叹了一口气,他正准备坐回书桌前继续批改报告,门铃突然响起,他皱著双眉,心想这么晚了,会是谁来按门铃?纳闷地走出别墅,穿过庭院,他隔著大门询问:「是谁?」
门外没有回应,他更狐疑了,直接打开大门,赫然看见潘写意就俏生生地立在门口。
「是你!」他震惊地瞪著她。
「晚安。」潘写意僵硬地挤出一抹微笑。
「你……」因为太过意外,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久不见。」她柔声道。
他怔怔地面对她,心潮浮动。
的确好久没看见潘写意了,开学后的这些日子她一直没来上课,秦若怀说她请七天假,他一方面庆幸不用面对她,另一方面却也有些不适应,课堂上看不见她,他竟会觉得若有所失。
「我打扰你了吗?教授。」她又问,扬起的脸蛋绝美秀丽,让人舍不得说出任何伤害她的话。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跑来这里?」他镇定下来,立刻觉得奇怪,已经十一点半了,她却一个人跑来找他,而且看想来还有些狼狈。
「我只是……忽然很想见你……」她抬起头看著他,声音轻而沙哑。
他心头一紧,又说不出话来了。
「你家好难找,我花了好多时间才找到。」她搓著双臂道。
「这么晚,又这么冷,你不该出来的……」他拧著双眉,今天有一道锋面来袭,气温骤降,她竟只穿著一件单薄的毛衣就跑来,他实在难以想像她的小脑袋瓜子到底在想什么。
「还好,我不觉得冷……」她开心地笑了,能见到他,再冷她都不怕。
「还说不冷,你根本就在发抖。」他看得出她身体微颤。
「我不是冷,而是兴奋,因为我终于又见到你了。」她仰著小脸看他,眼中尽是热烈的情感。
一个月了!她有一个月没见到他了,他知道她有多想他吗?他呢?他想她吗?
那清磊的眉宇,斯文的脸庞,颀长的身影,低沉的声音,无时无刻不在她脑中盘桓。
这种热切的眼神让他惶乱不安,他吸口气,眉头紧拧,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摇摇头,「进来喝杯热茶,暖和一下,我再送你回去。」
她跟在他身后进了别墅,房子虽老旧,却很温馨,与众不同的和式建筑,里头的陈设也极具日式风味,黑沉沉的木质地板,横拉的门板,幽静的梁木,让人不知不觉静定下来。
「好棒的房子!」她喜欢这栋大部分木造的房子所散发的朴实气息,感觉上和安知礼的沉稳非常相似。
「是栋旧房子了,请坐。」他请她在藤椅上坐下,并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等我一下,我去拿件外套……」
「我不回去。」她双手捧著杯子,不等他说完就突然道。
他呆了呆,转头看她。「你说什么?」
「我不回去,我离家出走了。」她垂下浓密的眼睫,看著杯中飘扬的蒸气。
昨晚被抓回家,她以为可以用很理性的方式来和父母沟通订婚的事,没想到父亲竟然大发雷霆,完全不听她的解释,只以命令的口气强迫她一定得嫁给江醒波,否则别想再走出家门一步……
她被关在房间里,闷了一天,也思索了一天,从小到大,地任何事可以听从父母的要求,唯独爱情她绝不妥协。
既然不妥协,那就只有逃走一途,于是,她利用今晚父母应酬的机会,从窗户爬下二楼,躲过管家的盯梢,从车库旁的小门偷溜出来。
她真的好想见安知礼,因此想也不想地便搭车来到这附近,然后花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他家。
「离家出走?为什么?」安知礼吃了一惊。
「我爸强迫我和一个男人订婚,我不愿意,只好逃出来了。」她简扼地说。
「订婚?」他胸口一震,诧异不已。「你要订婚了?」
「如果我真的和别的男人订婚了,你会伤心吗?」她抬起头直盯著他,忽然很想知道他的想法。
他怔了几秒,随即一副漠然地道:「那不关我的事吧!」
她眼色一黯,怅怅地道:「是吗?」
「不管如何,你还是得回家,有什么问题好好和你父母谈,别意气用事,走吧,我送你回去。」他很快转开话题,从衣架上拿起外套。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非急著赶我走不可吗?」她站起身,脸色更加苍白。
他回头看她一眼,叹口气道:「我并不是讨厌你,潘写意,而是我无法再去爱任何人,你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那太不值了。」
「这都只是借口吧?只是你想赶走我的借口,对不对?什么叫做无法爱任何人,你根本只是为了拒绝我……」她一步步走向池,泪已在眼眶打转。
「不!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我的心早有所属,我……已经有对象了。」他疲惫地低喊,这一生一世,他只能守著知默,他的爱情早就被定罪判刑,再无自由。
她怔愕地瞪大双眼,怎么也没想到他百般回避她的原因竟会是这个……
他……已有所爱?
难以置信地倒退一步,她揪著心口,无法呼吸。
好痛……
心好痛……
胸口的刺痛顿时加剧,痛得仿佛淌得出血,痛得仿佛心就要碎裂。
「你……已有了喜欢的人……」困难地说出这些话,那股支撑著她来到此地的力量正在逐渐崩解。
「是的。」他把她的震惊、心痛、酸楚全看在眼里,明知这样会打击地,他还是得实说。
像是被抽掉了灵魂,她只感到眼前一片昏暗,身体晃了晃,向一旁倒下。
他急忙伸出手,可是一想到她曾用这种伎俩捉弄过他,手伸到一半便又缩回,她在没有人扶挡之下,直接摔倒在地板上,头还撞上了沙发的扶手。
「潘写意!」他大惊,没想到她是真的昏了过去,心头一震,懊悔地蹲抱起她。
一踫触她的身体,他才赫然发现她有点发烧,原本美丽绝伦的小脸蒙上一层死灰,红唇也泛著青紫,气息微弱而紊乱。
「写意!写意!」他紧拥著她,惊急地低喊。
她已毫无知觉,软绵绵地躺在他怀中,怎么也唤不醒,急得他又是担忧又是自责。
「哥,怎么了?」安知默不知何时来到客厅门外,忽然出声,眼楮并且直盯著潘写意。
他惊愕地转头看著妹妹。「知默?你……怎么醒了?」
安知默的目光投向他怀里的女子,眼中闪过一道惊异,向来冷静得仿佛戴著面具的脸微微变色。
这个女孩……
「知默,你别误会,她叫潘写意,只是我的学生……」他急忙向她解释。
「潘写意?」不……这不是她真正的名字,她真正的名字是……安知默紧盯著潘写意,黑瞳中灵光闪烁。
「她家里的人强迫她订婚,她心情不好才跑来找我,我想她大概是有点病了,才会不支晕倒。」他又道。
「嗯……原来如此,不过,为什么她谁都不找,却来找你呢?」安知默刻意问道。
「这……因为我是她的教授……」他的理由太牵强。
「是吗?很少看见你对一个学生这么好……」安知默话中有话。
从小到大,温文儒雅、成熟稳重的安知礼总是会吸引一些女生的爱慕,但他从来不曾对哪个女生有过这样关切的神情。
「什么?」他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你……喜欢她吧?」安知默了然地道。
「不是的,你别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他仓皇地想否认。
「她让你想起了一个人,对吧?所以,你才会对她有感觉。」安知默清冷白净的小脸上浮起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他脸色微变。
知默怎么会知道他心里在想著谁?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真的和我没有任何关系,等一下我查一查她家在哪里,立刻送她回去……」他避开安知默洞悉的目光,抱起潘写意。
「她辗转穿越了千年的时空,就为了追寻你而来,你忍心将她送回去?」安知默忽道。
他身子一颤,抬头看她。「你……你在说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安知默缓缓地道出一个惊人的说词,「她,就是清雪!」
他惊骇地傻在当场,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的前世,正是我的二姊白清雪。」安知默又重复一次。
他的手,不自觉地发起抖来;他的心脏,如遭雷殛般几乎迸裂,安知礼低下头,看著怀中的丽人,骇愕得无法言语。
潘写意……是白清雪?
她……竟是他思念了千年的白清雪?
「知默……你会不会看错了?」他屏住气息,声音充满了惊颤与狐疑。
「我这双眼楮从来没出错过,我百分之百确定,她就是白清雪。」安知默走向他,看著倚偎在他胸口的潘写意。
虽然形貌变了,但这个女子的艳色及倨傲,却不曾因为岁月的流转而稍减,那份白清雪独有的气韵反而在轮回中琢磨得更加夺目耀眼。
她那位外形柔弱、个性坚强的二姊,终于和她又重逢了!
当年那个事件的主角,已有三人齐聚一堂,其他的三人呢?她的大姊白胜雪,八皇子李澜,以及那个始终困扰著她心思的武将军曹震……
大家,是不是即将在这一世相遇?这是不是意味著牵扯了千年的情咒终将化解?
安知默动容地暗忖著。
「真的吗?真的是她吗?」安知礼的胸口因激动而强烈起伏著。
那道阻隔在他和潘写意之间的无形藩篱突然消失了!
他对她的怦然,对她的心动,对她的种种微妙情感终于有了答案——
因为她就是白清雪。
是他生生世世唯一爱过的女人……
「真的。」安知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又漾起了怜悯的光芒。
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安知礼心里有个层层纠葛的情结,而那团情结的另一瑞所系著的人,是白清雪,不是她。
但既然如此,千年以前,为何她又会许配给他呢?安知礼显然并不爱她啊!
「天!她……真的是清雪?」他忘情地紧盯著潘写意,一时忘了自己情咒的新娘正站在他身边,忘了他此生此世该爱的人只能是安知默,忘了只有安知默才能解开缠绕著他不放的咒语。
他以颤抖的手轻轻捧著潘写意的小脸,情潮激荡翻涌,难以自持。
「是的,她是白清雪,所以你不能让她回她家,她是八皇子的新娘,你得帮八皇子守著她,在八皇子遇见她之前,她绝对不能嫁给任何人。」安知默知道这样说很残忍,但她不得不提醒他这个重点。
白清雪是属于八皇子李澜,相对的,潘写意这一世也只能等待李澜的出现。
安知礼的脸色倏地刷白,所有的激动、惊喜,都在瞬间消逸,只除了胸口那抹椎心刺骨的疼痛。
是啊!他怎么会忘了?白清雪永远都不可能属于他,即使他终于找到了她,即使她现在就在他怀中,他也不可能拥有她……
怔怔地抱著潘写意,千年来的绝望再度向他淹没,他怀疑自己是否还有意志力去承受再一次失去白清雪的痛楚,他已完全没有自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