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我回来了。」
她向雪芙挤出一个假笑后,就想钻进书房去找梁继贤。
书房里尽是男人的东西,还有一股浓浓的、KENT牌香烟的烟味,此外空空如也。她不死心,楼上楼下房间都找遍了,证实了梁继贤还没有回来。
没关系,她告诉自己,她可以等。她知道不必去问雪芙,因为她同样不知道他的行?!因为她不关心他!因为她的心放在冯君望身上!
一个男人夜不归营,就是因为妻子的脸孔和怀抱同样冷冰冰!
恩雅怀著一颗同情的心,在父亲的书房里等到深夜、等到黎明。
梁继贤竟然整夜都没有回来!
恩雅这也才知道,彻夜等人是何等的滋味!焦急、疑虑,挥也挥不走的胡思乱想和种种可怕的假设,可恨可憎的想像……她受尽了折磨,大早詹子文来接她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熊猫!
「怎么啦?和你酷爸沟通了一整夜是不是?这么苍老又这么憔悴!」
「气死我了!他根本没回来!」她恨恨把书包扔到后座去。
「你妈怎么说?她一定比你更生气、气疯了!」子文问。
「我妈?她才不在乎呢!还不是不痛不痒、不闻不问!」
「怎么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大概也是从无奈变成了麻木,一开始她一定比你难过、生气、担心一百倍,而且不知道熬了多久才放弃继续挣扎的等待!因为她等的是自己的丈夫,而你等的只是父亲!」
「咦,真离奇?!你自言自语、自以为是就站在我妈那边讲她的话,认为是我酷爸不好,你这是什么意思?」恩雅没好气,听到对立的言论,立即调转矛头进攻,非常凶悍。
「我没什么意思啊!完全是站在你们女性的立场来思考这件事情!难道你昨天晚上过得很褕快?难道等人的滋味就像一杯好咖啡一样令你回味无穷?我完完全全是在替你们女性打抱不平、伸张正义!」
「哼!巧言令色!我就是不准任何人批评我的酷爸!」
「难道你就不同情自己的妈妈?从来不懂得什么叫同理心?」
「我不和你辩了!反正我妈帮你缴汽车贷款,你已经被她收买了!」
「可是这也是正确答案之一,很多时候我也顶现实,我没有本钱时时刻刻作白日梦,而且还可以赖著不醒!」
「詹子文,你今天真嗦,ABCDDoReMi个有完没完?」
她又抱怨了一串,才转而求他。「我今天真的没心情上课,你给我放假好不好?我们不要去补习班了!」
「不上课,你要做什么?」
「找我酷爸!谁知道他掉到哪个地洞里去了?我好担心,我要找到他!」
「那就打电话啊,难道你想发动台北市所有的消防队和警察替你来场地毯式的搜索?」
「这还要你教吗?我打了一整夜的行动电话给他,他把电话关了,根本接收不到!」
「对啊,那你怎么找起?」
「我不管!反正我不想上课!」
她把座椅拨个往后扳倒,索性躺直了下去,因为她已经快累垮了。
「你还是进教室去打瞌睡吧,你把你酷爸的电话给我,找到人之后我就带你去找他,oK?」
恩雅想想也是,只好拿了书包下车。
她大大方方坐在课桌后面睡到了中午,一觉醒来已是精神饱满、活力充足,于是等不及子文的消息,自己打电话找起梁继贤。
电话很快接通,竟然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喂?是09055155吗?」她以为自己打错了。
「没错,你找哪位?」女人的声音回答。
既然没错,恩雅像炸弹开花一样怒吼起来一。「梁继贤!」
这放声一吼果然立即引来了正主见。
「喂,我梁继贤,哪位找?」
做女儿的对应是火山爆发的又一个狂吼。「哪位找?梁恩雅这里找!酷爸,你到底到哪里去了?我等了你一整夜,你为什么不回家?」
「酷爸在外面有事情,谁叫你等门来著?」
「没人叫我等!我自己高兴等!你怎么可以不回家?不回家为什么不告诉我?」
「好好好,是酷爸不对!是酷爸不好!回去再谈,酷爸现在有事……」
「不管!你有什么事?刚才那女人是谁?是不是贾绿珊那个交际花?」
「小孩子别乱讲!回去再谈好吧……」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看看你在干什么?你在哪里?要是不告诉我,我现在在十楼的阳台旁边,马上就跳下来!你不准想别的,马上告诉我!」她泼辣地威吓著。
「好好好,你来,酷爸让你来!」
继贤没辄,只好把贾绿珊的住址告诉恩雅。他没有办法转移阵地,正有几个重要下线带著新手在绿珊家里开茶会,大家正聊得正起劲!
恩雅以搭飞机的速度赶来,进门看见的第一个镜头是梁继贤和贾绿珊坐在一起,正开心地相对大笑!
梁继贤想不到宝贝女儿这么快出现,立即起身迎接,把她亲热地搂在怀里。
「来,恩雅,见过贾阿姨,你们认识的,对不对?」
绿珊又是亲热挽住恩雅,笑容灿烂地说道:「当然认得,恩雅是台北最漂亮的小泵娘!」
恩雅对绿珊假笑不到一秒,就急著对继贤道:「酷爸,我有事要和你谈。」
绿珊不等继贤开口,就热络安排道:「女儿要和你说悄悄话呢,到健身房去吧,那里有热水可以冲咖啡!」
恩雅被继贤搂著进了健身房后,立即把他甩开,冷若寒冰开始质问:「酷爸,你在贾绿珊家做什么?」
「你不是看见了?宝贝,我们在谈公事,带一批新人看产品!」
这个回答恩雅怎会满意?她咄咄再问:「你昨天晚上在这里过夜,对不对?」
继贤不作答,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这么著急找酷爸干什么?是妈妈叫你找的?」
「你想会吗?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像我这么关心你?人家整整等了你一夜!」
她真想哭出来,不过更想听他的好言好语解释。
「酷爸很抱歉,害你一夜没睡觉!」
「岂只是没睡觉,我急得快吐血呢!」
恩雅拚命委屈投诉的这一刻,贾绿珊的笑声从客厅传进来,继贤明显地被外面的状况吸引而心神不宁。
「好好好,酷爸以后不回家,一定向我的小恩雅报告。」
他虽嘴里对著恩雅答话,一对眼珠子却控制不住地频频往外瞟去。
「酷爸,你是不是常常不回家?我都不知道?」恩雅又逼问。
「没有,昨晚太累,今天一早又正好有事……」
梁继贤支吾应付,严重心不在焉。
「那你为什么要把行动电话关掉?为什么……」
问到一半,贾绿珊的笑声又像夺魂铃般荡进来,继贤著急地打断恩雅的话,反问道:「酷爸很忙,你有什么事快说,或者晚上回去再谈好不好?反正你已经看见酷爸平安无事,不用再著急了,对不对?」
「什么平安无事啊?酷爸,我们家就要四分五裂被人拆散了,你难道一点都不著急?妈妈和冯君望的事,你就这样坐视不管?让它发展下去?你到底打算怎么样?」恩雅再也忍不住。
「事情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严重,你放心,酷爸会好好处理,你只要好好读你的书,什么都不用管,懂吗?」
梁继贤心不在焉地回答,眼楮又往外面瞟。
「酷爸,你到底在不在乎妈咪?关不关心我?」
恩雅很明颢地察觉了继贤的心神不定,又气忿又伤心地用双手摇晃他的肩膀,问他。
「我当然在乎!当然关心你们!恩雅,你今天是怎么了?」继贤开始不耐烦。
「既然在乎我们、开心我们,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去对付冯君望?为什么老是和贾绿珊泡在一起,甚至一整夜不回家?」
恩雅的眼泪掉了出来,又被她倔强地抹去。
「酷爸,你口口声声说关心我,现在妈妈找一个家教盯我,把我管得死死的,你根本都不知道,对不对?你这叫关心我?」
贾绿珊的笑声一阵阵漾进来,梁继贤忍无可忍,烦躁应道:「恩雅,你说够了没有?我拜托你回补习班去安安分分上课行不行?」
「酷爸,你不耐烦?你要赶我走?」
恩雅绝望大叫,双手捧住心窝,摇著头痛心疾首质问继贤:「你是不是和贾绿珊在一起才真正觉得开心?觉得快乐?其他一切你不在乎?」
「酷爸当然关心你,只是现在我正忙--」继贤伸手抚模女儿的脸颊,试图安抚。
恩雅用手把他的手扫开,同时大吼一声:「我知道,你只是在敷衍我!你一直都只是在敷衍我!」
她冲出贾绿珊的家,头也不回!
外面的繁华世界好热闹,仿佛人人都活得好带劲,充满了目标,理想的希望!
只有她梁恩雅不知何去何从!
天地无限宽广,而她只拥有空虚和失落!
酷爸不开心她,妈咪不在乎她,冯君望拒绝她!而除了这三个人,她并不在乎任何人的重规和认同。
有了。她还有小晴、温拿和詹子文,还有一点点寄托和希望。
于是,她只好犹如丧家之犬,垂头丧气地回到补习班里去。
时间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也是最好的朋友。它会把讨厌的事件带来,也会把它带走。
终于也又到了收拾书包回家去的时刻。
「怎么啦?梁恩雅,我看你今天比什么时候都不对劲,一下呼呼大睡,一下活蹦乱跳溜出去,一下又垂头丧气溜进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飞机啊?」温拿忍不住必心,打量著恩雅念了一大串。
「对呵,恩雅,你到底怎么了?有事就说出来嘛!是不是那个冯君望--」
小晴也想追根究柢,被恩雅烦躁打地。「少跟我ABCD行不行?本姑娘不爽啦!」
三人一同下了楼梯,没人再开口。
詹子文等在大门口,小晴瞥见,立即亲亲热热地叫一声,「詹大哥!你好!」
「詹大哥、詹大哥,真是呕烂,肉麻到家!」温拿听了很不悦耳,低声咕哝几句。
子文向三人招招手,看见恩雅一副怪样子,于是用征询的眼光看看小晴和温拿。
温拿没好气告诉子文。「她大小姐不爽!是不是你得罪她,把她惹毛了?」
「噢!是我吗?」
子文笑笑,立即向恩雅告罪:「是不是怪我没早一点替你找到你酷爸,生气了?我知道你很急,而且他说他忙得分不开身,今天晚上他会回家,所以找现在才告诉你。」
「算了!谁稀罕他回不回家?我再也不找他了!他要回家是吧?那好,我就不回去!看他急不急,哼!他根本在敷衍我、哄我、我终于知道了!」
说著说著,隐约泪光已在眼中闪烁。
温拿很心疼,他可从来没看过倔强神气的恩雅掉眼泪,赶紧安慰她。「别这样嘛,我们都知道你酷爸很疼你的,干嘛老和他呕气呢?」
「你知道个ABCD!猪八戒!」悲愤交加的恩雅当然不会放过任何骂人出气的机会!
子文以大哥的架势缓冲说道:「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今天恩雅受了很多气,心情不好,我们陪她找点乐子,怎么样?」
「好哇,帅毙了!詹大哥,我举双手双脚赞成!天天K书、考试,我都快疯掉了!」
「我,我可不能奉陪!」温拿对子文有妒意,表示兴趣缺缺的样子。
「你敢不去?朋友有难,你缩脖子,你算什么男人!」
恩雅朝温拿大吼几句,又撤泼道:「我要去喝酒!你们要是够朋友,就陪我去喝酒!喝到天亮才回家!」
「天亮才回家?」
小晴和温拿异口同声,并且不约而同地睁圆了眼楮。
子文笑笑,打圆场道:「恩雅想去,我们就陪她玩玩,不会到天亮的,你们放心!」
「哇,呛毙了!詹大哥,你带我们去哪里喝酒?」小晴雀跃拍手。
「跟我来就对了。」子文上了车,载了三人在大街小巷转了几圈,找上一家中型饭店。
「地下室是PUB,我们就在这里。」
「呵!是PUB呵!太好了,今天我终于可以大开眼界了!」
小晴非常兴奋,温拿忍不住浇冷水道:「土包子,Pub有什么大不了?这么早来,在门口站岗看条子啊?」
「这里六点就开始营业。店里和我很熟,我们可以先进去。」子文泊好车,带了三人从饭店的楼梯走下地下室。
酒店的服务人员还在做准备工作,看见子文进来,反而热切地打招呼。
「嗨,小詹,今天这么早?」
「带几个小弟弟小妹妹来看看,你们忙自己的。」
「oK,喝啤酒行吧?马上给你送过去!」
「谢谢!」
寒暄过后,四个人选了最好的角落坐下,啤酒很快的送过来。
「哗,詹大哥,你好像很吃得开?,他们对你这么好!」小晴对子文崇拜极了。
子文替他们倒著啤酒,答说:「有时候和同学来这里坐坐,聊天跳舞。」
「这里好黑哦!詹大哥,要是条子来了怎么办?我还没满十八岁?!」
「里面有很多门可以让你逃走,你放心好了!」
「真的啊!詹大哥,你懂得买多,我好崇拜你哦!」
「喔--,詹大哥。我好崇拜你哦,我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唱国歌喽!」
温拿怪声怪调消遣小晴,像和啤酒有仇似的,仰头就灌下半杯。
「怎么样?你看不顺眼、嫉妒啊?我偏要叫詹大哥、詹大哥、詹大哥!」
小晴神采飞扬地向温拿示威,又神气兮兮地说:「你们知道我最近有多用功吗?我要考上辅大,做詹大哥的学妹!怎么样,温拿?气死你!」
「我气什么?干我屁事!」
温拿不屑、嗤之以鼻。恩雅不耐烦,终于开口。「喂,你们ABCD吵个什么?我可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好吧,哼,不理你!」
小晴再瞪了温拿一个白眼,才转向恩雅问道:「你说嘛,到底什么事不爽?你爸怎么啦?你找他做什么?」
温拿接嘴道:「这我知道,一定又是和贾绿珊约会,乐而忘返又乐不思蜀,气炸了我们患有恋父情结的梁恩雅!」
「你又知道了!大嘴巴!」小晴嗔怪。
「我怎么不知道?我不知道谁知道?别忘了,恩雅还派我去泡过贾绿珊呢,她恩雅和她酷爸好得要命,我想插花还插不进去哩!」
「喂,别口没遮拦好不好?詹大哥在这里?!」
小晴捶了温拿一拳,看看恩雅,又瞧瞧子文。
恩雅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没关系,你都说出来没关系!他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他!」
「他是谁啊!」小晴听不懂。
「我酷爸啊,谁!他心里只有贾绿珊,还不肯承认,只把我当白痴一样哄!」
「对哦,他们大人好像只顾他们自己,不把我们小孩当一回事!」小晴深表同感。
温拿又泼冷水道:「对呀,那个什么冯君望,根本就不值得为他去神魂颠倒,简直无聊啼!」
「温拿,你还想招惹恩雅?奇怪不奇怪呀你?」
小晴又骂,想不到恩雅却插嘴说:「没关系。尽量骂,骂得好!的确是很不值得!很无聊!」
「干嘛啊我的大小姐,世界末日啊?两个你最挚爱、热爱、深爱、痛爱的男人都被你贬得一文不值!到底发生什么世纪大悲剧了?让你这么痛不欲生的?」
「对!电线上的预言就快实现,世界末日到了!我的世界末日,懂吗?」恩雅惨笑,又灌了一大口啤酒。
「咦,詹大哥,你怎么都不说话?」小晴撒娇道。
「我在洗耳恭听。」子文微笑回答。
恩雅铁青著一张脸,小晴和温拿不敢多讲。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子文说:「想不想跳舞?我去叫他们换音乐。」
「好哇,当然想!詹大哥,你教我跳!」小晴大力鼓掌。
于是,街舞的强劲节拍音乐爆发出来,屋顶上的投射灯漫天旋砖,他们在舞池里跳得不亦乐乎,除了恩雅之外。
「恩雅,什么都不要想,只是跳舞!」
子文给她鼓励,叫她尽情放松。她咬咬嘴唇,调整了一下心情,勉强跟著玩疯起来。
欢乐时光易逝,整个PuB热滚滚地造入时段,却也是依例该恩雅回家的时候。
「打了,恩雅,我们准备回家。」子文起帐单,对他们说。
恩雅正玩得忘忧忘我,一下子情绪又跌谷底。「我回去干什么?等门等到天亮啊?我不回去!」
「你得回去,我要向你妈交差。」
「交差、交差,我就要让你不了差,省得天天像牢狱一样押著我、盯著我!」
「你可以叫你妈开除我,不过你得先跟我回去!」子文很坚持,拉了恩雅就走。
「我不回去!詹子文!我要开除你!」恩雅已有半醉,一路嚷嚷,吵著出了饭店。
小晴却很认真说:「恩雅,是你自己说的,不要詹大哥了哦?那好,詹大哥,你来当我家教,我一定考上辅大!」
子文没搭腔,反是恩雅叫说:「走啊,谁稀罕?都走光好了,反正我谁也不在乎!」
说完她就钻车里,绝口不再说话。
子文一一送回小晴和温拿,再把恩雅送到家。
「明天早上我需要来吗?」恩雅下了车,一声不哼往家里走,子文对著她的背影问一句。
她又走了两步,终于迟疑地停下来,像是经过一番挣扎,才砖过了头,有气无力地挤出三个字。
「随便你。」
她的脸上挂著两种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东西:眼泪,和哀怨!
※※※
一大早,子文照常准时抵达梁家,恩雅虽然迟了些,倒也乖乖出门,上了他的车。
只是她一反往常,没有绷著脸发脾气使性子,或撒赖要求放特别假,反而是一副落落寡欢、不言不语的样子。
沉默中走了一段路,反是子文问她。「今天有什么节目?希望我陪你去哪里?」
必于所有不愉快的话题,他只字不提。
恩雅平时若是听到子文主动说起这样的话,必定雀跃三丈,但是这一次,她毫无反应,就像死角一样,连眼皮都不眨一下。
子文不再说什么。把她送进了补习班,自己回到学校去。上了两堂课,他打电话到日山公司去。
「麻烦接冯君望先生。」
电话立即接通,君望并没有到欧洲考查。显然那只是对恩雅的缓兵之计而已!
「老师早,我是子文。」他向君望尊称问候。
「是子文啊,事情怎么样了?」
君望心里有数,子文已有后情回报。
「是时候了。她很沮丧、很颓废,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真是我见犹怜!」
子文的声音带著感情,看样子是真情流露。
「很好,掌握到关键时刻很重要,这一点你一直做得很好。」
「是老师教导有方。」
「你别客气了,子文。中午没活动吧?我安排雪芙和你见面,大家一起吃饭,好好谈谈这件事情。」
「好,我在哪里等老师?」子文必恭必敬,对君望崇敬有如。
君望告诉他一家西餐厅的地址,然后打内线电话给雪芙。
知道要谈恩雅的事,雪芙当然一口答应。三个人在一家高级、静谧的西餐厅踫了面。
雪芙忧形于色,表示没有胃口,君望劝她。「点个餐吧,恩雅的事没有大碍的,不用太烦心。」
一句话提醒了雪芙,于是勉强展现笑容对子文道:「子文,很抱歉,我们把恩雅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了你!」
「罗小姐别客气,老师交待的事,我必定全力以赴。」子文温雅有礼地回答。
君望笑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子文是我的得意门生,在心理学和行为科学上都是顶级高手。他辅导过很多中学生,是各式各样迷途羔羊的终结者!」
「子文,真是幸亏有你!」
「不,是幸亏恩雅遇上了老师!否则她的后果不堪设想!」子文谦辞。
「子文,你别老往老师脸上贴金了!你的本事大半是靠自己的心得和经验,加上你的智慧合成出来的!心理学的作用,只能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不是死板板的理论搬出来就可以成事的!要让恩雅信任你,解除对你的排斥和戒心十分不容易,你告诉雪芙,你是怎么做到的?」
君望对子文十分满意,意气风发地夸赞不已。
「其实也不难。恩雅反抗心很重,要她往东,她一定要往西,所以只能投其所好就行了!」
「子文,你说清楚一点给雪芙听听,你是怎么做的?」
君望对子文说,特意要降低雪芵的不安和焦虑。
「总而言之,我让她认为我是同路人。地想偷懒,我就放水,她要跳舞,我就奉陪。」
说到这里,子文对雪芙特别致意道:「很抱歉,也因为这个缘故,昨天晚上我让她喝多了酒。」
「我了解,你在疏导她。我也想像得出来,她有很多苦闷和挫败感,只是,她从来不会告诉我,她需要喝酒消愁!」雪芙无奈苦笑,笑中带著泪影。
「罗女士,你放心,恩雅并不坏,从一个角度来观就可以看得出来。」
「怎么说?」
「至少她肯和我条件交换。我放水,她也能做到收心做功课来回报!」
「那是因为她认为你了解她,她对你产生了信任!」君望置辞一句。
「可不是!我甚至答应放她去和老师约会!」
子文说著笑了出来。「那一次老师提出了分手的事她非常伤心、生气,口口声声要回去叫梁先生收拾老师!她的占有欲非常强,也非常倔强!」
「的确是!她从小眷恋她父亲,不容许任何人做对他父亲不利的事!」雪芙感叹。
「她真的很顽强,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她在主导一切,其实她已经被自己的叛逆心理约制住了。我带过很多学生,他们想要什么,就尽量满足他们,尤其在好奇心这方面,满足了他们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幻想的了,再慢慢把他们的心收回来,带到正途上去。」子文说。
「子文,你真能干,你就好像为恩雅量身打造的一样!」
雪芙不禁赞叹,又急著问道:「依你看,恩雅接下来又会怎样?君望?我到底该怎么做?」
君望看看子文,示意他提出看法。
「我想冒昧问罗女士,梁先生昨天晚上有没有回家?」子文问雪芙。
雪芙摇摇头。
「难怪恩雅那么伤心,就好像陷入了绝境一样!老师明白拒绝了她,同梁先生求助却又得不到回应,这对她来讲,就等于是猪羊变色、天地无光的世界末日!」
「你是说,她去找过她父亲?」雪芙又问。
「是的。她看见梁先生和贾绿珊在一起,认为梁先生不过是在敷衍她!」
「而她前天和昨天都等了她父亲一整夜!」雪芙痛心地切入一句。
君望说道:「对,恩雅的迷障就在这里!她的感情没有找到正确的出路!」
「但是,我知道有很多男孩子在追她!他们常打电话到家里来!」雪芙说。
「可能她还没遇上一个足够配她、驾御她、足够出色、足够吸引她的男孩子!」
君望看看子文,另有深意。
子文只说:「我只是设法把她带回到年轻人的世界里来,让地做真正属于她的梦而已!」
「子文,恩雅真的很需要你来引导她!如果你能一直这样照顾她,我就放心了!」雪芙诚挚而热切地看著子文。
「我会尽力的,不过,要让恩雅重新开眼看待人生,就必须先让她从旧有的梦境里清醒过来。」
「有道理!版诉我,我该怎么做?」雪芙浦口答应。
子文却识大体地不再开口,换成了君望极有默契地按著说:「对恩雅开诚布公,让她面对真相!」
「君望,你是说……」
「向她坦承你和梁继贤的状况,还有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有,要梁继贤向她说明他和贾绿珊的事,别再在她面前粉饰太平,继续敷衍她!」君望直言无讳。
「这……难道向她坦承这一切,就不会伤害她?她会受不了的!」雪芙痛苦哀诉。
「长痛不如短痛,她必须通过这个关卡让自己真正长大!难道你想让她咬著奶嘴到三十岁、四十岁,永远找不到她能够自我主宰的人生?」
君望说得铿锵有力,子文附和点头。
雪芙至此明白,她已没有别的选择。她非常非常痛苦,苍白著一张脸靠在椅背上,软弱得说不出话来。
「罗女士,老师,我有事先回学校去,你们再慢慢谈。」子文见状,便识趣告退。
「好,子文,记得下课后把恩雅好好带回家,今天晚上是摊牌的时候了。」君望叮嘱。
「我会的,老师放心。」
子文离去后,君望立即柔声安慰雪笑道:「亲爱的,别这么沮丧。你还得打起精神,尽快把梁继贤找到。」
雪芙眼中泪光闪闪,伤心说道:「君望,你不会真正了解我的心情!你可知道这件事情有多残忍?我把事实告诉了恩雅的同时,也等于宣告了一个家庭的破碎!」
「我了解!雪芙,我都了解!但是不能连你都只想让自己躲在假象内苟延残喘!梁继贤也不能?恩雅也不能!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一个家庭的破碎如果能给三个人带来灵魂的自由,也是值得的,不是吗?」
「我知道恩雅会怎样想?这个分水岭跨不过去,也许她就更极端,反而摔得粉身碎骨!」
雪芙充满了彷徨和恐欢,还有许多自责!
「不会的,信任我,雪芙。现在我们回办公室去,你设法找到梁继贤,让他今天晚上在恩雅回家以前先和你踫面。」
君望说著,温柔地替她拂去颊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