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天气晴。
今天是「安丰集团」旗下一间银行的员工运动会,商借了台中市内一所明星国中的操场来举行,到处都是有著集团商标的旗帜在飞扬。
为了表示集团对旗下所有子公司一视同仁,安奇拓虽然贵为集团副总裁,却也和所有人穿著一样的运动服一起下场比赛,这对他来说,比西装笔挺的在司令台上演说、致词、坐著当铜像好了一百倍。
只是一大堆女性职员「饥渴」的眼光毫不掩饰地盯著他身上每一块肌肉看,让他越来越不自在。
靠近操场那栋教室二楼的走廊上,希薇绾起长发,穿著一套蓝灰色的保守套装,外加一副银框狭长眼镜,看来就像是那种会拿藤条打人的老师。
但是这个」老师」现在却趴在栏杆上,像个偷窥狂一样,拿著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死盯著安奇拓不放。
「怪了?盼盼姊呢?」
谤据「可靠消息来源」,安奇拓那个鸡婆阿姨约了盼盼来看运动会,而盼盼也答应了。
所以,她这个存心跟月下老人作对的捣蛋鬼当然来看著,说什么也不让那两个人被绑上同一条红线!
「说实在的,安奇拓那家伙的身材还真是会让人流口水耶!」
还好附近没人,否则肯定把她当花痴一个。
女主角还没出现,她闲来没事做,干脆就用望远镜仔仔细细打量起她老哥的「情敌」来打发时间!
借著望远镜「近距离」地看,在纯绵蓝白条纹T恤里的胸肌就是胸肌、腹肌就是腹肌,风一吹,衣服一贴在他的胸膛上,无一丝赘肉的肌块几乎都能数出来。
再往下看,露出蓝黑色运动短裤外的一双「毛毛腿」,结实好看又有型,看得出乎时就是喜欢很运动锻炼身体的。「老哥,要扳倒你这个情敌实在很棘手哩!」
她擦干不小心流出来的口水,很正经地发表「观后感言」,也不管她老哥根本不希罕她这么鸡婆。
「又来了!」
只见安奇拓做完暖身操之后,忽然抬头朝她所在的方向望过来,吓得她连忙趴倒在地装死蟑螂,好一会儿才敢稍稍抬头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还看著这儿。
「怎么每回他总会突然转身看过来,好像知道我在监视他一样?」
她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纳闷归纳闷,看见他从起跑线上一马当先朝终点冲刺的模样,在她心里的疑惑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加油啊!快、快、快!」
希薇兴奋地跟著操场上的围观群众加油、呐喊,见他挺起胸膛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刹那,她也忘情地在楼上又叫、又跳,好一会才想起对方可是她的「敌人」。
「我真是三八,干嘛替他加油?」
她敲了自己脑袋一记,这时也正好瞧见安奇拓的阿姨带著盼盼一起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安奇拓从颁奖人手中拿了面金牌便走向她们,希薇看见他们三个人交谈了一会,他便和盼盼往她看不见的方向走去。「糟了!」
希薇立刻冲下楼,马上就看见他俩正朝另一边比较僻静的校区走去。
「他们两个要去哪里啊?」她才自言自语一句,便瞧见两人停了下来。
看著他俩突然面对面,安奇拓竟然俯身向前,慢慢接近盼盼那张红嫩小嘴。
「糟了!怎么办?怎么可以让这色鬼夺走我大嫂的初吻咧?才见三次面就要亲嘴,完了。」
希薇急得蹦蹦跳,反射性地把左脚的高跟鞋一脱、瞄准、发射。
「叩!」
她的高跟鞋就这么不偏不倚地敲中安奇拓的右脑,他的身子晃了晃,就往左边倒了下去。
「吕希薇,你给我站住!」
她正曲起没鞋穿的左腿学袋鼠跳,但是逃没几步就被盼盼厉声喝住,只好认命地乖乖跳转身,摆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的可怜表情。
完啦!这下肯定会被盼盼姊给念到臭头了!
「你想谋杀啊!」
「我怎么知道他是要帮你吹掉眼楮里的沙子?我以为那个色鬼想亲你嘛!」
「那你也不能用高跟鞋砸人呀!」
希薇嘟起小嘴,「为了保住大嫂您的贞操,我在情急之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还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啦!我大哥都还没亲过,怎么可以便宜了这个姓安的!」
「你……」盼盼气得头都快冒烟了。
「阿!他的眼皮在动,我要溜了!」她作势要逃。盼盼伸手拦住她,「你给我留下来道歉!」
「不要!万一他硬要把我抓进警局告我谋杀怎么办?」
「可是……」
希薇拍拍她的肩,「是好姊妹就别扯我后腿,我可不想留下来被他打成肉泥,拜拜!」
「真是的!啊!你醒啦?」
安奇拓睁开眼,盼盼正关心地望著他,但他的视线却游走于室内。
「只有你一个人吗?」他打量了片刻之后才将视线定在她脸上,「我好像听见你在跟谁吵架,好像是一个女人。」
「吵架?没有啊!」盼盼背脊直发凉,「保健室里除了你就只剩下我了,医生刚刚替你包扎完伤口才回操场边的医疗站,你会不会是听见我跟他说话的声音?」
如果希薇再多捅几个娄子让她扯谎补救,她还真担心自己早晚被雷劈死。
「医生?」他伸手模模自己头上包裹的层层纱布,「我想起来了,我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打到头。」
她猛点头,「是啊!有一个顽皮的小男生拿颗不小的石头砸到你,我来不及追,被他给逃了。」
「石头?」他闭上眼,手握拳轻放在额前,「可是我怎么觉得好像看见是一只鞋!」
「是石头啦!」她说得好心虚,真想把希薇这个「祸害」掐死算了!
他睁开眼坐直身,浅浅一笑,「想想也不太可能,概是我的一时错觉吧?抱歉,又给你惹麻烦了。」
「别这么说,我什么也没做。」而且还害他三番两次被人恶整。
「不过,说也奇怪,」他有些自嘲地说:「我最近大概是犯‘小人’,每回跟你见面好像都会出状况,糗态百出,看来我们下次见面,我恐怕得请保安人员把四周净空才安全了。」
盼盼不晓得该如何回答,笑得有够勉强。
有希薇那么「不屈不挠」外加少根筋的捣蛋鬼「附身」,他还有得受的呢!
一转眼,希薇从大学毕业至今都快四个月了。「臭屁‘谷’,竟然恐吓我再不找工作就要把我嫁掉!亏我为了他未过门的老婆那么奔波,怕他老婆被人拐跑,结果他还鼓吹老妈替我找人相亲,想把我扫地出门,恩将仇报,真是最毒大哥心、相煎何太急、手足相残。」
「你嗦够了没有?」畅谷走进她房里,伸手轻推了她后脑勺一下,「要不要我借个扩音器给你,让你骂个过瘾?」
笔意在房里「哀嚎」给他听的希薇倏地停下移动鼠标的右手,抬头瞪了他一眼。
「去追盼盼姊,不然我就到处放风声说你有爱滋病!」
他潇洒地斜倚著墙,不疾不徐地回嘴,「请便,本公子可是威武不能屈,到时老爸要宰掉放风声的小鸡婆,你有种就别躲在我后面。」
想起老爸生起气来的恐怖模样,希薇承认自己没种放话,于是很没气质地对他伸伸中指出出气,但脑袋瓜子马上又挨了一记爆栗。
「快点找工作,免得你太闲就爱管闲事,成天鬼鬼祟祟的不晓得在搞什么鬼,一个月之内再没工作,你再不情愿也得到公司里来帮我跟爸做事,不然就找个有钱人把你‘卖’掉!」
她撇撇唇,「卖什么卖?人家那些大富豪都挑些影视红星,不然就是有救养、有背景的名门闺秀娶,你妹妹我既不温柔又不会装模作样,想靠我攀上豪门,除非那个有钱人又老、又瞎才可能。」
他像是深有同感地频频点头,「不错,原来你还满有自知之明的嘛!」
「喂!」
「别喂了!」他握起她的右手按回鼠标,「家里不欠你赚钱养家,也不需要你攀上豪门,我们家就已经有百亿身价了,你想一辈子赖在家里我也养得起,但是你不踏人社会见见世面就永远长不大。你不想读了十几年的书,最后就只是嫁给某人当黄脸婆,一辈子在家煮饭、带小孩吧?」
「好啦!知道了!」她嘟起嘴,视线移回计算机屏幕,「你出去看你的晚报,有消息我会告诉你啦!」
把他先推出了房外,希薇才又坐回计算机前,连接上求职网站。「臭屁‘谷’,为我著想就说一声嘛!
吧嘛还拿相亲唬我找工作?一点都不可爱!」这回她可是悄声咕哝,唇畔还挂著笑呢!
连上网站,她一边想著该怎么处理安奇拓和学姊之间的事,一边浏览屏幕上的征才内容,有些心不在焉。
蓦地,「安丰集团」四个大字闪过了她眼底,可把她的思绪在瞬间全抓回来了。
希薇两手扳著屏幕,不信地再贴近看清楚些,直到确定自己不是得了妄想症,也并非老眼昏花,安奇拓要应征女秘书的征才广告的确就刊在上头!
打从她一鞋打昏安奇拓之后,学姊就要她发了个再整他便变哑巴的毒誓,为了避免真的生什么怪病应了誓,她不敢再轻举妄动,正觉得烦恼呢!
「秘书啊!」她歪著脑袋思索。
电视上不是常演,秘书的工作除了公事,时不时还要帮老板排排各个女友的约会时间,替他订花送各个女友,偶尔也得找借口帮他挡掉跑来公司找他的莺莺燕燕,好让他脱身吗?
「到时候,我偷偷把他跟别的女人打情骂俏的电话录给盼盼姊听,甚至干脆带她去约会现场‘捉奸’,把他的好男人形象破坏殆尽,那就一切OK啦!」
希薇越想越得意,立刻把自己的履历表和自传全E-mail过去,也不看其他公司的征才广告了,立刻关机。
「安奇拓,本小姐就委屈点,去当你的秘书!」
她躺上床痴痴傻笑,就算不能再整得他知难而退,当「间谍」埋伏在他身边挖八卦,这份差事肯定也会有趣极了!
一整天,安奇拓都觉得自己周遭的气氛怪怪的。
说不上来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环顾四周又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该不会是得了被害妄想症吧?」
他往后躺人牛皮椅中,闭上眼,伸手揉揉鼻翼两侧,暂时从沉重的公事中抽离片刻。
这阵子为了衡量并购哪家体质较弱的银行对于集团的经营最有利的事,他可是十分仔细地在核算,每晚回到家躺上床的时间都已是凌晨了。
「我大概是太累了吧?」
他喃喃自语,左、右手轮流捶捶僵硬的双肩,精神状况已经耗弱到疑神疑鬼的地步,只好让自己先休息一下再说了。
「希望新来的秘书能干些,千万不要纰漏百出啊!」看著桌面上待翻译的文件,他实在休息得很不安。
前一任秘书跟著老公移民纽西兰去了,听说求才广告一发出,应征者的E-mail和信件便络绎不绝,他从五、六百人的履历、自传中挑选了六十名参加笔试,还亲自改考卷,只是面试当天他临时有事得飞日本一趟,只好把甄选堡作交给人事经理的姑丈全权负责。
「我替你挑了个脸蛋就是脸蛋、身材就是身材的优质美女喔!」
一想到姑丈对新秘书的「介绍词」,安奇拓就觉得头疼。
他要的是一个能干的助手,不需要一个赏心悦目的花瓶,姑丈是当他在挑情妇吗?
他走到私人的盥洗室洗把脸醒醒神,看著镜子映著右额上的伤痕,他忽然发起呆来。
说真的,田盼盼是个乖巧、温柔,又贤慧的好女孩,他对她的印象的确很不错。像她那样的女孩应该满适合他的,他本以为自己应该会渐渐喜欢上她,可几次约会下来,两人的确是越聊越熟悉,但他感觉两人像是往知己那方向走,而非情人。如果他敏锐的感觉没错,他想她对他的看法应该也是如此,她跟他在一起非常自在、坦然,一点也没有面对心仪对象时的羞怯与不安。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那个每回两人见面一定会跟著出现的「捣蛋鬼」,最近这两、三次怎么销声匿迹了?
「早知道就别开玩笑说要找保安。」抚著伤痕,他的唇畔泛起笑意,「我本想看看她还有什么新花招来整我呢!」
他并不迟钝,在吃了芥末泡芙、喷湿裤档、踩上香蕉皮,还被高跟鞋砸头之后,他已经百分百确定有人十分不满他跟田盼盼来往,而且那个人还是个年轻女孩。
他确定砸上自己脑袋的是只鞋,假装相信盼盼的说法只是不想让她为难,因为由种种迹象看来,对方跟她似乎是熟识。
「该不会是她的‘爱人同志’吧?」不然干嘛针对他而来?
老实说,他还真想跟那个砸他头的女人见见面,看看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能把向来严肃、正经的他耍得团团转,弄得糗态百出,「她」可是生平头一个有这能耐的女人。
说来奇怪,现在跟盼盼出去,他倒有丁点儿希望「她」再整他,让他有机会跟她斗斗,当场把她揪出来,看看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我该不会有‘被虐狂’的倾向吧?」
揶揄了自己一句,他不再多想,振奋起精神重回办公桌上的文件,把心思又全投注于工作中。
「叩、叩、叩。」
「进来。」正忙于工作中的他连头都没空儿抬起来看看,他只拿起桌上的文件交给来人,「把这份文件送到研发部给丘经理,再去财务部找吴副经理拿‘勤益实业’八九年度的损益表过来,然后再帮我泡杯咖啡,谢谢。」
「是。」
门板开了又关,安奇拓继续忙于审阅桌上成堆待处理的卷宗,一晃眼又过了十几分钟。
「叩,叩。」
「进来。」
这回安奇拓搁下笔、抬起头了,却瞧见方才被他吩咐去送取文件的小妹红著脸,气喘吁吁地空手站在刀口。
「你怎么了?」他瞧她的表情不太对劲。
收发文件的小妹嗫嚅地回答:「对不起,因为电梯故障,我被困在里头好几分钟才脱身,爬楼梯上来耽误了很多时间。」
要不是秘书出缺,一个小小的收发文件、泡泡茶水的小妹是无法直接跟副总裁这么高阶的上司直接有工作上的接触,好不容易有表现的机会,却偏偏遇上电梯故障,让她爬楼梯爬到狼狈不堪地出现在这公司多少未婚女子倾慕不已的钻石单身汉面前,在担心延误时间而挨骂之余,她还快呕死了!
「文件呢?」安奇拓只在乎公事。
「文件?」小妹一头雾水。
他也察觉她的反应有点奇怪,「我交代你去财务部拿的报表啊!你忘了去拿吗?」
她迭迭摇头,「接到您的电话之后,我马上就赶来,可是因为电梯故障,我现在才赶到,还不知道您叫我来做什么呢?」
「刚刚那个不是你?」他愣了一会,「算了,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看著小妹带著一脸的莫名其妙离开,安奇拓心里的疑惑不会比她少。
「怪了,那刚刚进来我办公室的是谁?」
他看看桌上,要给研发部的文件的确已经被取走,应该不是他忙到出现幻觉才对。
就在他想不透的同时,门外突然又传来了敲门声。
「进来。」
米白色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一个身材高挑,身著珍珠白套装,留著一头乌亮长发的俏丽女子朝他走来。
「副总裁,这份是您要的损益表。」她先将一份红色卷宗放在他右手边,再将一份黄色卷宗放在他左手边,「另外这一份,是财务部高经理要我转交给您的。」
接下来,她把自己的皮包往他正前方的桌上一搁。
「帮我保管一下,我去泡咖啡。」
安奇拓怔怔地看著她在甜甜一笑之后又开门离开,好一会才把视线移回搁在他桌上的湖水蓝皮包。
「她是谁?」
斑经理会把文件交给她,肯定是公司里的女职员之一。
但是没事胆敢在他办公室里进进出出,还堂而皇之的把皮包「吩咐」他保管,这种超大胆的员工他还真没见过。
反正猜也猜不出个所以然,安奇拓干脆先处理公事,打算等她进来再问清楚她的身分。
「咖啡来了。」
希薇像阵风似的旋进室内,翩然来到他面前。能过关斩将,顺利拿到安奇拓的秘书一职,她上任的心情可是好得很,随便他要交代几样工作都没问题,她接下来的目标可是要成为他最信赖的助手,让他早点对她「推心置腹」,有机会她当然要力求表现!
他点头响应,「谢谢,先搁在一边吧!」
她抿唇顿了一下,「可是咖啡放凉了很难喝的喔!热呼呼的喝才有味道,我不骗你。」
这下安奇拓又呆愣了,因为她不是「建议」而已,还把咖啡举在他鼻前,坦诚的神情让人觉得不信她的话就是笨蛋,不马上喝掉咖啡好像还很对不起她哩!
僵持了一会,看在她端著杯盘手会酸的份上,安奇拓搁下笔,挪开卷宗,接下她泡的咖啡放在桌上,对于自己无法拒绝她的「好意」的反应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
「你是哪一部门的职员?你来找我有事吗?」他不喝「陌生人」冲泡的饮料。
「咦?你还不知道吗?」她眨眨一双水灵大眼,淡淡浅笑便露出了一对小梨涡,「我叫吕希薇,是副总裁的新任秘书。」
咚!
奇拓感觉到脑袋仿佛又被异物击中,右额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不会吧?这个怪怪美少女就是让姑丈夸奖到翘起大拇指说好的那个新秘书?
他仔细打量她一番。姑丈没说错,她的确是个清秀可人的小美女,一双晶晶亮亮的大眼看来灵巧又活泼,两片轻抹著唇彩的红唇像花瓣一般娇嫩;爱笑的桃色粉颊上两个讨人喜欢的浅浅梨涡忽隐忽现,的确十分娇美。
但是,即使她穿著十分淡雅、正式的粉领族服装,还是掩不住她身上那份透著古灵精怪与不安分的特质,怎么看她都不像是能安安分分待在办公室长时间工作而不搞怪的「好秘书」,更别提这个「好秘书」上班头一天就叫他这个上司替她保管皮包,还管起他喝咖啡的时间,好像他才是她属下一样。
「你在看什么?」希薇模模自己的脸颊,「我脸上有沾到什么东西吗?」
「没什么。」他反问她,「是人事部通知你下午上班,而且直接到我办公室报到的吗?」如果是,他可要问问姑丈在搞什么鬼了!
希薇摇摇头,「我九点整就到公司报到了,人事部一位吴小姐让我看了公司简介、规定等等,上百页的资料花了我一个多小时才看完,之后又带我去各部门绕了一圈,认识各部门主管,最后则到总裁的秘书陈小姐身边,学习她的应对进退,还有……啊!你先喝完咖啡我再说吧!都凉了。」
安奇拓皱了皱眉,她干嘛那么介意他喝不喝这杯咖啡啊?
他无所谓地举起杯,打算一口喝掉省得她一催再催,没想到咖啡一人口,他整个五官差点缩成一团!
「你怎么了?」
希薇看见他鼓胀著双颊,几乎是以火烧的速度离座冲进了他的休息室,美丽的脸蛋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问号。
「你还好吧?」
片刻后,安奇拓带著一脸微愠的表情出现,希薇却神经大条到根本没感觉到他的怒意,还好心问他状况如何。
他剑眉一挑,「你在咖啡里加了什么?」
「咖啡?」她屈指数著,「有三种咖啡粉嘛!我选了金瓶子的蓝山咖啡,加上了一点果糖和一粒奶油球,就这样而已,不合你的胃口吗?」
丙糖?他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你把那个红磨砂瓶里的东西当果糖加?」看她点头,还一脸不明白他干嘛明知故问的无辜神情,他知道自己只能自认倒霉了,「那瓶子里装的不是果糖,而是洗碗精。」
希薇愣了三秒钟,给了安奇拓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反应。
「哈!」
她笑了,而且还是那种听到爆笑笑话的笑法,笑得花枝乱颤,也笑得安奇拓一头雾水。
「你笑什么?」他被笑得乱尴尬的。
她止不住地笑说:「因为我终于搞懂你刚刚像被狗追的跑法是为什么了,你那时候的表情像青蛙一样,好好玩喔!」
「好玩?」如果她不是女的,安奇拓肯定自己一定马上垮下脸骂她几句!她非但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愧疚之心,还觉得好玩?有没有搞错啊?
「喂!洗碗精加咖啡是什么味道?」她盛满好奇的明眸盯著他,「甜的还是苦的?」
他没好气地回她一句,「你喝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说得也对。」
「喂!」
安奇拓只是有些呕气地信口回她一句,怎么也料不到她竟然伸手就去拿起他桌上的咖啡杯,真要喝一口试试,吓得他往前跨步就要去夺下她手中的杯子,没想到脚底一滑,直接往她身上扑了过去。
「叩、叩、叩,副总裁,那个新秘书?……」
因为是亲戚,人事经理敲了门,没等响应便开门,一见门里的状况不禁傻眼了。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希薇整个人被奇拓压倒在地的暖昧姿态,而奇拓趴在她身上也就算了,一张脸的「落点」还偏偏好死不死地就在她傲人的双峰之间,就算他急忙抬头也抹不去映在姑丈眼底的这一幕了。
「姑丈!」
「我知道,三秒钟之内我立刻消失,你继续,不打扰了!」
「不是的!你误会……」
安奇拓话都还没说完,他姑丈就已经「识趣」地关上门,还不忘「帮」他上锁,根本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你可以起来了吗?你好重喔!」
还被他压在身下的希薇发出抱怨,伸手朝他肩窝处戳了几下。
「啊!对不起!」
在意识到两人的暖昧姿态后,他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离开她那暖玉温香的性感身子,将她一起拉站起来。
「好痛喔!」
希薇一手揉著臀部、一手揉著胸口,被一个七十几公斤重的大男人以加速度撞到胸部再重跌于地,不会痛才有鬼!
但是她一点也不知道,自己轻揉胸口的动作非但让傲人的胸形更加突出,更让他回忆起自己方才脸部正面「降落」在那两团软如棉球的双峰时的柔嫩触感。
一股莫名的热潮瞬间席卷他全身,直往脑门冲的血液更让他一下子突然绯红了脸,就算将视线从她胸前移开也降低不了他身上的热度。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希薇留意到他的脸色突然转为潮红,「你没事吧?你该不会有高血压吧?」
好心的她想走上前模看看他的脸是不是有发烧,但是随著两人摔倒也跟著倾泄一地的「特调咖啡」,却让她一脚踩滑,眼看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小心!」
安奇拓伸出双手,抱住后仰的她,一个使劲便将她抱进怀中。
「好险!」希薇抬起一张俏丽小脸,望著他吐舌笑说:「还好你救了我,再摔一次,我肯定会开花的。谢啦!」
凝望著她毫无心机的纯真笑颜,安奇拓听见了自己心跳失序的声音。
他从没见过像她这么奇特的女孩。
明明是头一次踫面,她却像是对他十分熟悉似的,跟他面对面谈话没有一丝生涩,得罪了「上司」也没有半点慌乱神色,至于方才他明明不小心吃了她豆腐,她也没有像一般女孩子又嚷、又叫,或者是羞红了脸不敢直视他,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坦然。
尤其奇怪的是他自己的反应,又不是没有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经验,以前他总能坐怀不乱,怎么这回却偏偏被她给挑得心慌意乱、浑身不对劲呢?
包诡异的是,这么近距离的凝视著眼前这张娇俏小脸,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越来越明显,却是怎么想都想不起他在哪里曾经见过。
「你可以放手了吧?」希薇被他抱在怀中直盯著看,看得浑身一股热气直往耳根冒,干脆直接提醒他。
被她这么一说,他才连忙放开她,也逼著自己镇定下来。
「抱歉,刚才失礼了。」基于礼貌,他觉得不管她在不在意,他都有必要先道歉。
希薇眨著一双灵动水眸,一脸迷惘地看著他,「是我应该谢谢你扶我,怎么换成你跟我道歉?」
他有些尴尬地指著地上的咖啡杯,「我指的是我不小心把你撞倒在地,又不小心踫到你的……」
「部位」名他不太好讲,不过希薇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算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过她也微红著脸,伸出食指抵著他鼻尖声明,「方才被人事经理误会了,你得负责给我解释清楚,我才不要跟你传出绯闻呢!」
安奇拓轻蹙双眉,听了心里还真有些不是滋味,巴不得能跟他传出绯闻的女人可是满坑满谷,而她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跟他的名字连在一起还很对不起她哩!
而且,她竟然指著他的鼻子命令他,她到底记不记得他是她的上司啊?
「放心,不用你说我也会解释清楚,我也不想跟自己的秘书传出什么暖昧关系。」
基于男人的面子、上司的尊严,他也立刻回她一记「回马枪」,可惜他不知道希薇是出了名的反应迟钝,根本意会不过来他话中要她记起自己身分的语意。
「那就好。」她还呆呆地点头表示认同,「还有,这次虽然我不跟你计较,可是下次你要摔倒拜托别找我垫背,我差点被你压成肉饼了!而且算你运气好,如果是被我爸看见你把脸埋在我胸口,他肯定把你的头砍下来当球踢,我是说真的喔!」
她是在警告他,别再对她有非分之举。
他听懂了,却因她孩子气地抬出她爸来「威胁」他而觉得好笑,连黑道人物他都不放在眼里,还会怕她爸吗?
不过他总算明白了,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肯定是被家人给宠出来的。
「啊!」希薇突然怪叫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他已经快要习惯她的突发状况了。
她扁著嘴,扼腕地指著自己的短窄裙,「完蛋了,怎么办?都是你害的啦!」
安奇拓一看,原来是她的裙子上被咖啡渍染了一片,的确有够难看。
「我赔你一件就是了。」他承认是自己的疏失,慷慨地直接承诺要帮她「旧换新」。
希薇不仅没露出开心的神情,还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问题不在你要不要赔我一件新裙子,而是我不能穿这样出去,洗手间借我用一下,只好试试看洗不洗得掉了。」
说是说「借」,其实不等主人答应,她就已经往洗手间走过去了。
也不晓得为什么,被她那么一瞪,那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更强烈了,偏偏他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这」怪胎」。
「吕小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他干脆直接问。
她从通往洗手间的休息室门口回过头来,十分诧异地看著他。
她曾经小小地调查了他一下,所得的资料全指向他是一个正经、严肃、不好的「乖乖牌」,看来要不是她听错了他刚刚说的话,就是他的保密功夫太到家,偷腥都不忘抹嘴,才会一直都没被人「抓包」。
瞧,头一天见面他就跟她「搭讪」哩!嘿嘿!看来,她想挖他的缺点到学姊面前撕碎他的君子面具,恐怕比她想象中还要容易很多喔!
她开心地朝他甜甜一笑,还「好心」告诉他,「副总裁,你搭讪用的方法已经老掉牙,不管用了,你还不如直接说我们一定是前世注定今生相遇,我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感动!有空儿多看一点日剧,学点戏里男主角的求爱台词,免得被人家笑你!还有,目前我对你没什么兴趣,抱歉啦!」
希薇自以为「婉转」地说完话,转身便赶著去洗裙子,不再理他。
搭讪?
她当成他是在找借口向她搭讪?
这也就算了,她还「嫌弃」他,说对他没兴趣。安奇拓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再次被她狠踩了他的男性尊严。
「我实在是不应该在面试当天缺席的。」他皱眉长叹,除非他能在公事上尽快找到她「不适任」的好理由,否则有这么一个脱线秘书在身边,离他被气到暴毙的日子大概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