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夏天似乎在一夜之间降临了,夏风催长牧草,催发满原灿烂的花朵,但灵眸的心仍是冷寂的。
也许是因为心力交瘁的缘故吧!最近她总觉得累。而且,她很想救麻礼,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她甚至连他被带到何处也不知道。
这天,灵眸又在为此伤神,突然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可以去那里啊!
虽然希望渺茫,可这是她唯一的希望,毕竟,雅米娜去了楼兰,呼衍黑幕追随邪莫尔上战场,屠耆也不知跑到哪里去,除了那儿,她根本没有能求助的地方。她眼神迷茫地落在草原深处。
或许,早在她踏入这神秘莫测的草原的那个清晨,也可能是在她被邪莫尔掳获之际,这草原便以它独有的方式掳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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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镜里的肌肤依旧细腻,可这份用牛乳沐浴所保持的盈白,并不能阻止岁月留下痕迹——
眼下的黑晕、肿胀的眼袋、开始臃肿的身材……这一切在在提醒著须卜当若,二十七岁的邪莫尔正值壮年,而三十一岁的她却已逐渐凋零!
她颤著手去取那盒胭脂,打开一看,胭脂居然没了!「不!」胭脂能让她忘了岁月的无情,能让她再次拥有青春美貌,她无法想像没有它的日子。
「来人哪!」她慌乱的在穹庐内来回走动。
「大阏氏,什么事?」侍女诚惶诚恐的看著急躁的她,担心一个不小心又因惹恼她而吃苦头。
「找他回来!」须卜当若急得语无伦次,「胭脂……那个外乡人……」
侍女脑筋一转,终于听懂她的意思,却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他已经被送到苦役庭了。」
须卜当若使劲一甩手,青铜镜旋即落地碎成数片,在每块碎镜上,她的衰老依旧!她捂著脸,歇斯底里的尖叫,「不—-」
「大阏氏,各部头人求见,还有——」一名粗壮的侍女进来报告。
「滚!」须卜当若随手抓起东西就往她身上砸。
一只青铜灯盏迎面袭来,最后停在脚眼前,刚进来的侍女吓得跌倒在地。
「请头人们改口再来吧!」另一名侍女赶忙道。
「可那个……新阏氏……也……也来了……」坐在地上的侍女结结巴巴的说。
她的话引起了须卜当若的注意,「那个鬼丫头来干什么?」她沉著脸,尖利的指甲掐入掌肉里。
「她说要求见大阏氏。」
「哦,这倒奇了!」这鬼丫头八成是有求于她吧!想到这儿,她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须卜族可是匈奴最富庶的一族,而这个叫灵眸的死丫头只不过是灵族的余孽而已,她就不信一向明辨得失、趋利而行的邪莫尔会舍自己要这死丫头。
相信一旦邪莫尔逞足了肉欲,满足了新鲜感,就会将这灵族女人抛到脑后,这死丫头根本构不成她的威胁才是。勾起嘴角,她找回了自信。
「跟她说我尚未起身,若她诚心求见,就跪在外面等吧!」虽说单于在离开前曾告诫她不许踫这死丫头,不过,这会儿可是她自个儿送上门来的,不乘机羞辱她一番岂不可惜了!「哈~~」她开心的大笑。
「那……那些头人……」
「让他们进来吧!」她就是要教那死丫头知道,她什么人都见,就是不想见她。她越想心情越好。
得知须卜当若不愿马上接见她,灵眸失望之余,仍乖乖地跪在穹庐外头等她。太阳好大,晒得她头昏眼花,腹中也泛著隐隐的疼痛,她揉了揉太阳穴。
突然,眼前一片昏暗,她整个人向后仰,此时,一只男性的手适时地从背后扶住她。虚弱的回头,在看到对方时,她愕然了,「屠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才刚回来。听说你来找大阏氏,所以我特地过来看看。」他担心柔弱的她会成为大阏氏的玩物。「你的气色怎会这么差?」
「只是有些累。」擦擦额际的冷汗,灵眸敷衍的说。
「不如回去吧!」他劝道。他了解大阏氏只是想借机折磨她,根本没打算见她。
「我不要,大阏氏答应见我的……」她还想说什么,可胸腹间忽然翻涌起一阵强烈的不适,她弯呕吐。
「你怎么啦?」他紧张地轻拍她的背。
「大概是肠胃不适,不碍事的。」她苍白的嘴唇微微上勾要他放心。
近来她常想吐,可身体除了特别容易累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大问题。所以,她猜想可能是匈奴的食物不适合她。
「大阏氏不会理你的,走吧!」屠耆扶她起身。在他们说话的当儿,他瞥见已有两批人进出大阏氏的穹庐了。大阏氏摆明了要折磨她,她却傻傻的在这儿苦等。
「可是……」她犹豫的绞扭手指。她不想放弃任何能救麻礼的希望,即使必须求助于视她为眼中钉的大阏氏。
「你是为了那名叫麻礼的男人吗?」屠耆问。「你很在乎他?」
「嗯!」她认真的点点头。「麻礼不仅是我的侍从,也是抚养我长大的人,他就好像我的阿爸,没有他就没有我。」她的眼神闪烁著坚决的光芒,「无论如何,我一定要救他。」
「要我二哥放人似乎……不太可能。」他说得婉转。事实上,以他对邪莫尔的了解,要他放过敌人简直难如登天,更何况是他视为情敌的麻礼。
可依灵眸固执的性格,若不是他提早回来,她可能已经香消玉殒了。他是一个连花都不忍践踏的人,怎能眼看著活生生的她枯萎呢!
「五天后我会带他来,届时,你们就回中原去吧!」思忖之后,屠耆终于下定决心。虽说,二哥必会因此责罚他,可至少他不会看她继续憔悴下去。
「真的吗?」灵眸高兴地握著他的手,随即又觉得不妥,「但……这会连累到你啊!」她不能让好心的他受此牵连。
「不用担心,我和单于是亲兄弟耶!」屠耆的嘴上说著宽慰她的话,内心却是忐忑的,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必要时,邪莫尔绝对会很无情。
不过,他仍坚持做他认为该做的事,她就像是那些开在圣河边的蔫支,若生存在没有爱的土壤里,只会加速她的凋零。
「那就好。」他的话令她放下心上的大石,她充满感激的看著他。
「来,我先送你回穹庐。」为了不让大阏氏为难她,他还是亲自送她回去比较放心。
「谢谢你!」望著他并不伟岸的身影,灵眸阴霾的心透进了一丝阳光。
大阏氏的穹庐内——
斥退最后一名头人,须卜当若问侍女,「她还在外头跪著吗?」
「她走了。」侍女回答。
「走了!」她正打算享受羞辱她的快感呢!恼怒之下,她顺手给了侍女一个耳光,「为什么没拦下她?」
侍女抚著发烫的脸颊委屈道:「是屠耆大人带走她的,奴婢不敢阻挡。」
「屠耆?」这死丫头居然还有左贤王替她撑腰!须卜当若冷哼一声。
「大、大阏氏!」一名侍女突然匆匆跑进穹庐,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信
满腔怒火正愁无处可发的须卜当若训斥道:「什么事慌慌张张的?」
「单于打了胜仗,而且还俘掳了若羌居次,听说不日就要将她押解回单于庭呢!」先喘了一口气,她才报告这项好消息。
「哼!」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单于身边又多了个狐媚女人罢了。须卜当若心底泛过一阵不快。忽地,她念头一转——但这也意味著他对那灵族女人已经失去兴趣了!
呵呵~~她仰天大笑,等不及想看灵眸沦为弃妇的悲惨模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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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她才回草原不久,来单于庭更只有短短的几个月而已,可她已爱上这一片绿地了。逃离草原、逃离邪莫尔是麻礼唯一的生路,但真要离开,灵眸还是有点舍不得。
在等待与麻礼会合的这段时间,她经常在草原上流连忘返。既然无法长住,就让她带走属于这儿的记忆吧!
她明明只想记住这片原野,可不知为什么,邪莫尔的身影常常突如其来的侵入她的思想,也搅乱她的心湖。这是怎样的一团混乱呀!
这天,灵眸结束了一天的游荡后回到了穹庐。
打了一盆水,她正要清洗自己,不料,一双有力的大手自身后搂住她,侵略的吻落在她的颈上。
「不……不要!」恐怖抓住了她的心房,她试图扳开对方的手,抗拒著陌生人的侵犯。
挣扎中,水盆被打翻了,溅得她一身湿,混身的湿冷与内心的恐惧令她不停的颤抖,最后忍不住呜咽。「不要……呜~~」
男人性感的嗓音响起,「小东西,我吓坏你了吗?」他强势的侵略突然变成温柔的抚触,炽热的唇吻干她眼角的泪水,「别怕,是我。」
是邪莫尔?!他不是在打仗吗?灵眸疑惑地转过身,果然看见她朝思暮想的那刀凿般的脸庞。
她凝泪睇视的样子简直是一幅绝美的画,他再也控制不住欲望,以唇舌占有她的红唇。
分离并未冷却他对她的狂野渴望,他体内依然紧绷著急切。在决定性的大胜之后,尚未到若羌王授首之日,他便将战事交付给呼衍黑幕,自己则悄悄回到单于庭,只为见她一面、要她一回。
他的唇舌火热,紧紧抱住她的巨掌也透露著他积聚许久的热情。「我好想你!」他热烈地逼问,「你想我吗?」
她想他吗?眸在心底自问,而答案是她也想他!
「想我吗?」他轻咬她的唇瓣再次逼她回答。
「想……想啊!哦……」伴随著一声叹息逸出,她坦白心中的想法。
双手急切地滑入她的匈奴袍中,他握住她衣下的丰盈,手心感受到丝绒般的触感……
「别……」她害羞的推开他的手。
「你的衣服全湿了,让我帮你脱下。」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全部消失,习于作战的手此刻竟是颤抖的。抖动的手搅得她的衣带结成顽固的死结,急切之中,他干脆拔出腰间的匕首割断它。
「别……不……」他急切的样子令她有些害怕,可隐隐又觉得有些骄傲,这无敌的单于竟为她失控至此。她抚上他长满胡碴的脸。
「我无法忍耐了!」他挺身进入她的体内。
「啊——」她痛呼一声。
意识到她仍未充分润泽,他懊恼自己太快要了她。该死!邪莫尔克制欲望的蠢动,等待她适应他的硕大,他额角满是忍耐的汗水。
疼痛很快地过去,她伸出柔荑拭去他额际的汗珠。他身上有很重的汗味,还夹杂马革与尘土的气息,可她并不讨厌,甚至很喜欢他属于草原男儿的气味。她情不自禁地更靠近他,却没料到身体间的摩擦引爆了更炽烈的激情。
他害怕会弄伤她,一直勉力控制自己,而此刻,她的主动终于让他的理智完全崩溃,他狂暴的吻她,激烈地律动。
翻搅了夜的静谧,情人间的呢喃成了穹庐里唯一的天籁,灵族与血族的血液在这夜、在这穹庐里再次融合……
数度缱绻之后,暂时餍足的邪莫尔终于闭上了眼楮。趁此机会,灵眸悄悄地坐起身,打算拾回自己的衣物,不料,她才刚起身,两条蛮横的手臂已环住她的细腰,将她拉回榻上,然后被禁锢在同样蛮横的怀抱里。
「想去哪里?」即使在睡眠中也处于警戒状态的邪莫尔,在她起身的瞬间便已清醒。
「我……冷。」她嗫嚅著。
「这样就不冷了。」他以大手揉搓她的肌肤,本意只是单纯地为她驱寒,谁知滑腻的肤质却激起他才刚平息不久的。「灵眸……」他低头攫获她的樱唇。
才离开两个月,他却觉得自己似乎饥渴了一辈子!收紧环住她的臂膀,他意外地发现她的细腰比他记忆里的小了不只一圈,「你该多吃点的!」他忍不住苛责。
「你为什么回来?只因为欲望的驱使吗?」灵眸突然问道。
他每次胜利都会掳获不少女人,比她美、比她媚的也大有其人。如果只为了解决欲望,他净可占有那些年轻美丽的俘虏,又何必奔波千里!他要她,只是因为爱呀!
可是骄傲的他却不愿坦白表达自己的爱意,「你是我的阏氏,满足我的欲望是你的本分!」
傻瓜!她在期待什么?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血族单于,又怎么会在乎卑微的她呢!「我只是你的侧室而已。」她低喃,喉间涌起一股酸涩。「你会娶若羌居次吗?」
虽然不曾刻意打听,可他俘掳了年轻貌美的若羌居次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草原。
「你以为呢?」他不答反问。
娶若羌居次无疑有助于他对若羌族的统治,这只是男人获得权势的一种手段。在他之前,已有许多部族首领曾这么做过;在他之后,必然也有更多领袖会这么做。他不认为这样的想法有错,可为什么他竟觉得这种行为对她是一种背叛呢?
他终会娶若羌居次吧!至于她与他的邂逅,只是老天的作弄。「祝福你。」她强颜欢笑的说出这三个字,但内心却觉得酸楚,嘴角尝到苦涩。
对于他要娶别的阏氏的事,她居然无动于衷,而且还冷静的祝贺他!她难道一点也不吃醋,一点也不想独占他吗?
「该死!」邪莫尔气得咆哮,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那夜,他始终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而她则睁著一双无法看透未来的明眸,在命运面前深深觉得无力。
第二天一大清早,邪莫尔未留只字片语便离开了单于庭,正如他的突如其来般令她错愕。也是那天夜里,屠耆带回了被疾病折磨得昏昏沉沉的麻礼。
如果与他相遇是一种缘分,此时,缘分已到了尽头,离开他或许是最好的结局。她想著,眼泪一滴一滴落在碧绿的大草原上。
「永不再见了,邪莫尔。」
最后望了一眼这片充满回忆的草原,灵眸带著麻礼策马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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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莫尔一结束战事,便迫不及待地返回单于庭,可迎接他的竟是她离去的消息。望著空寂无比的穹庐,强烈的挫败感抓住了他。
「不——」他抱著头跪在地上,发出令人闻之鼻酸的悲鸣。
三天,只是三天的时间,他竟失去了她!期待见她的喜悦,顿成为坠入地狱的痛苦。悲伤的情绪被狂怒所取代,他起身将触目所及的东西又摔又砸,整个穹庐立刻像是一座废墟。
她是他的,他绝不允许她的背离。此刻,他只想抓回她、禁铟她,让她无法离开他。邪莫尔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明一切,并了解屠耆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于是命人火速将屠耆带来。
「她去了哪里?」他声色俱厉,强忍扭断他亲弟弟的脖子的冲动。
「回中原去了。」屠耆自知瞒不过他,也从未有隐瞒的打算。
「一个人?」想到她会遇上的危险,邪莫尔的心抽紧了。
「还有……还有那个麻礼……」
邪莫尔如利刀般的眼神射向他,指责他的背叛,但也为她一路上有人照应而略为安心。
「当我把他带回来时,他已病得不轻了。」为了避免他误会是麻礼劫走她,而在日后将怒气发泄在麻礼身上,屠耆接著解释。
天啊!她甚至连个向导都没有,娇弱的她如何在险恶的环境中生存?
「传哒尔葛入帐。」邪莫尔下令。
哒尔葛是血族最好的追踪者。这三天天气还算晴朗,他们的足迹必然还在,应该不难找才是。
迅速集合随从,他跃上马背,大手一挥,「立刻出发!」希望一切还来得及,邪莫尔暗暗祈求。「上天,请您保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