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初亮,大地还在一片雾色当中,葛爱竹已经来到楼下餐厅。
张妈才刚要在厨房动起来,一见到葛爱竹,她老脸笑得很开心。「小竹呀,怎么这么早起?肚子饿了吗?」
夜里她睡了又醒、醒了又睡,总是无法睡入眠真,心事压得太重,让她梦里梦外全是他。
既然睡不著,她干脆早早起来运动。「张妈,我是太久没见到大家,兴奋得睡不著。」
「你嘴巴就是这么甜,难怪你张爸老是念著你什么时候才回山上来。」
「我嘴巴才不甜,不然怎么老是说错话。」她是有感而发。
「你的个性是直,不过直得很可爱。」
她看著张妈在烤土司。「张妈,要不要我帮忙?」
「好呀,我先把早餐弄好,把你喂饱之后,你才有体力帮我。」
「张妈,听说今天晚上房间全都住满了?」
「是呀,一群大学生包下我们整栋小木屋,今天我们可有得忙了。」
今天是周五,俗称的小周末,忙一点也好,那样她就不会东想西想,也让自己累一点,最好一沾床就直接和周公去下棋。
吃完早餐,她先将每间房间检查整理一逼,再去菜园帮忙拔些野菜,下午去接迷路的大学生上山。
这些大学生很勇,两人一辆摩托车,十几辆摩托车就这么浩浩荡荡的上山。
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疯狂,她也是大学生,却没有时间和他们一样的玩乐,有时想想真可悲。不过生来全是命,这点她倒是想得很开,只是
不知道秦天在做什么?
大学生们吃完晚餐后,想到山里去夜游,胡雪安怕他们路不熟,让张扬和葛爱竹当起义务向导。
一群人持手电筒和露营用的火把,由葛爱竹带头,张扬压后,往小木屋的后山方向出发。
路上的小径幽幽暗暗,澄黄的油菜花海已经隐没在黑暗中。想到去年此时,同样的季节、同样的寒风,有个男人在路边向她招了手。
她在心里又叹了气,但还是打起精神一步一步地往上爬,目标是山顶上的大草原。
山上的星星很亮,手一伸就像是要触到天际。
一群人或站或坐,有的两两相偎,有的三五成群聊天,有的单独享受夜里的大自然。
她在一颗大石头上坐下,手上摇晃著已经燃烧到一半的火把。
不知道秦天晚餐吃些什么?
一个大男生在她身边坐下,她知道他是这群大学生的主办人。
「小竹,今天晚上谢谢你。」
「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听老板娘说你还在念书,你念哪所大学?」
「我念……」
她跟主办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累了一整天,看来待会回去,一定沾到床铺马上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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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天一脸郁闷的来到采风时,整座小木屋里就只有胡雪安在坐镇。
胡雪安在看到秦天那一脸像是被倒了会钱般的焦虑样时,只觉得他面熟,却想不起来他是哪号人物。
采风的客人来来去去,她不会有这么好的记性,记住每张住宿客的长相。
「先生,很抱歉,今天已经客满了。」
「我找小竹。」秦天表明来意。
「请问你是?」看他那个样子,胡雪安已经握住瘪台下的棒球棍。山上是没有坏人,可是难保坏人不会上山来。
「我是秦天,你是胡雪安,小竹嘴里的胡姐。」他看见了胡雪安的戒慎恐惧,尽量放松脸部刚硬的表情,希望不要吓到她。
「秦天?这个名字好熟哦。」她的脑子用力在运转著。
「张扬没跟你提起过我吗?」
「你也认识张扬?」她有著诧异,悄悄放下手里的棒球棍。「看样子你不是坏人。」
秦天只觉得无力。他匆匆把公事处理完毕就急著赶上山,到现在他连晚饭都还没吃,而现在却有一个女人在盘问他,他的表情是愈来愈不耐烦。
「二年前我的车在半山上抛锚,后来被小竹给载到采风来。」看她似乎不记得他,他只好帮她恢复记忆。
「喔!」她一脸恍然大悟,想起他那头如女人般的长发。「你是那个吸血鬼!」
「早知道你只记得吸血鬼,我就不用报真名了。」
她很礼貌性的微笑。「你找小竹有什么事吗?」
「小竹现在人在哪?」他又问了一遍。
「她和张扬带客人去山上夜游。」
「山上怎么走?」
「我不管你找小竹有什么事,我希望你坐在大厅里等她,她顶多再两个小时就会回来。」
「我要是坚持现在上山呢?」他的口气是固执不容拒绝的。
「山路的照明设备不够,岔路又多,除非有人带,否则我不会让你上山的。」这个男人在这个时候急著找小竹,却又不告诉她什么事,事情没有明朗前,她不能替小竹找来麻烦。
「你带我去。」
「我走不开。」
「让张爸带我去。」
「张爸忙了一天,已经在休息了。」
「让张妈帮你顾柜台。」
「张妈和张爸一起在休息。」这男人是番人呀,怎么这么驴!
「你随便找个壮丁带我上山。」他一分一秒都等不下去,他迫切的想要见到她,他该死的后悔,他一点都不想气走她。
「这么晚了,我找不到任何多余的人手。」就算有,她也不打算帮他,谁知道他是不是来讨债的。
「我是她男朋友,我真的急著找她!」
「没听小竹说过她有男朋友。」她打量著他,一脸不相信。
秦天无法说服胡雪安,只能在大厅里干著急。
他没想到,小竹连和他交往的事都没告诉胡雪安。这意味著什么?是不是代表她在这山上还有被追求的行情?
他愈想愈闷,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报纸看不下,电视也无法入他的眼,一颗心悬吊著,双眼老是往大门外看。
昨天把她气走之后,他就后悔了;他一向都让著她,只要是她开口,他哪件事不是顺著她?
他为什么要口无遮拦的跟她吵?一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来到山上,却不能立刻见到她,让他觉得连时间都在跟他作对,今晚似乎走得特别慢。
纷杏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的吵杂。
「他们回来了。」胡雪安提醒著秦天。
秦天走出大门口,果然从转角的小径上有一群人黑压压的朝这边走过来。
手电筒、火把的反光下,让秦天瞧不清楚葛爱竹到底走在哪。
「雪安、雪安!小竹受伤了!」张扬的喊叫声从远处传来,像一把长刀划破秦天的胸口。
秦天快速往前奔跑,柜台里的胡雪安在听见张扬的声音后也跑了出来。
秦天挡在张扬的面前,不用问,他就已经看见被张扬背在后背的小竹。
梆爱竹一看见秦天,还来不及处理惊讶的情绪,秦天已经急著询问:
「你怎么了!?」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小脸上的五官全皱在一起,还是张扬替她回答:「小竹不小心摔进山沟里,跌伤了腿。」
「怎么会这样!?」秦天想看清楚她的伤势,无奈手电筒的亮度实在不够。
胡雪安也急了。「张扬,先把小竹背进去再说!」
「我来背她。」秦天无法忍受她和张扬这么亲密的姿势。
「就只剩几步路,不要再换手了。」张扬才不管秦天的嘴脸,长脚一迈,朝小木屋走去。
秦天没辙,只能跟著走回去。
一群大学生风一样的解散。待会儿他们还有营火晚会的节目,得先各自回去准备行头。
张扬在大厅的沙发上放下葛爱竹。
秦天屈膝蹲在她面前,连牛仔裤都磨破的膝盖头上血迹斑斑。「怎么会跌成这个样子?还有哪里受伤吗?」
她看到他来找她,眼泪就这么止不住地哗啦啦流下来,感动得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么痛吗?你忍著点,我帮你看!」
胡雪安已经拿来了医药箱。「牛仔裤得剪掉,才有办法上药。」说著,她就拿来了一把剪刀。
「我来!」秦天接过胡雪安手里的剪刀,从右脚裤管沿著边线往上剪,来到膝盖上头,小心翼翼的把长裤变成短裤,然后左脚也比照办理。
「天呀!你到底在哪里摔倒的引」两个膝盖都血丝不断,脚踝也肿成一粒小包子,胡雪安似乎也跟著葛爱竹一起痛。
「在半山腰的樱花园。」张扬替葛爱竹回答。
「小竹,你不是已经像在走厨房一样,怎么还会摔进去?」胡雪安不解地问。
梆爱竹怎能说,她满脑子都在想眼前的男人,才会失神跌下去的?
「别再问她了,先帮她擦药吧。」秦天不舍的看著她。「不让你上山,你偏要上山,你就不知道我会担心吗?」还是忍不住埋怨。
梆爱竹只是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吸血鬼著急的模样,看来真的是小竹的男朋友,胡雪安著手帮她清理伤口,心里还不免想著:过几天她得好好问问小竹,怎么跟这个男人在一起的?
「痛呀!胡姐。」葛爱竹的小手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她看著秦天,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胡雪安!你不能轻一点吗?」秦天忍不住骂著。
「雪安不是护士,你行你自己来。」张扬替胡雪安出声。
「要不是你阻止,我早就上山去找小竹,小竹也不会发生这种事!」看到小竹伤成这样,秦天直对著胡雪安抱怨。
「要不是我阻止,现在在山上受伤的会是你。」胡雪安瞪了秦天一眼。
「别这样,都是我不好,你们别吵了。」葛爱竹这个当事人总算出声劝和。
处理完双脚的伤势,胡雪安又问:「手呢?你手肘有没有受伤?」
梆爱竹摇摇头。幸好穿著厚外套和厚毛衣,减少了撞击力,否则手肘一定跟膝盖一样凄惨。
「小竹,我看我先抱你上楼去休息。」张扬不怕死的还在秦天面前这么说。
梆爱竹怯怯的看著秦天。「张扬,不用了啦,有他在就行了。」
秦天很满意她这么说,打算要抱她时,胡雪安挑眉故意说:「吸血鬼先生,我这里没有空房间了。」
「没差,我都是跟小竹挤一张床的。」他打横抱趄她,故意留下难解的暧昧。
「你……」葛爱竹小脸羞红地看了胡雪安一眼。
胡雪安递了一瓶药酒到秦天手上。「等她洗完澡帮她把脚踝的地方推一推。」
秦天接过药酒,没有开口说谢,还瞪了胡雪安一眼,才抱著葛爱竹离开。
「胡姐,谢谢。」她连忙补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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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葛爱竹坐在床上任他帮她推著脚踝。
她知道他还在生气,从他那臭臭的脸色,她就看得出来。
「我能不来吗?」他的手指沾著药酒,轻轻在她脚踝画著圆圈圈。
「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到山上来嘛。」她皱著眉头忍痛。
「走路不好好走,跌成这个样子,我看你也不用打工了。」他嘴里虽念著,却心疼得要命。
「还不是因为想你,昨晚整夜都没睡,头昏眼花的,才会没注意到山边的路况。」她小小声的抱怨。
她这句话让他很受用,凝结的脸色终于有了暖意,他柔柔地问:「你这个样子还能替胡雪安工作吗?」
她知道他是在为两人的争吵找台阶下。她不能再拒绝他的心意,否则两人真的会闹到分手,那是她不愿见到的。
「恐怕不行了。你愿意先借我下学期的学费吗?」
「傻瓜!我的以后还不都是你的,说什么借不借。」他收起药瓶,把她的小手包裹在他的掌心里。
「我也很想用你的钱,我也很想不要到处去打工,我也很想整天吃定你,可是有时候那该死的自尊心就会莫名其妙跑出来兴风作浪一番。」她鼓起勇气,抬高小脸,轻轻在他的唇上一点。「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这下春风融化冰雪,被她这么嗲声嗲气的撒娇,加上主动的亲吻,无论怒火烧得多旺,也早就被浇熄了。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心疼你受伤。我知道我也不好,不该乱吃张扬的醋,才会口不择言。」他也在她的唇上轻啄著。「原谅我,好不好?」
她笑了,主动偎靠在他的胸膛。
「谢谢你来,真的,我好开心。你不知道,刚刚看见你的时候,还以为我眼花在作梦。」
「笨蛋!我怕你被别人追走,所以我一定得来。」
「我这么凶悍,这山上没有人会追我的。」
「那张扬呢?我看他对你很有意思嘛。」
她笑出了声音。「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开玩笑,张扬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为什么不可能?」
「他喜欢的是胡姐呀。」
「他跟胡雪安?」说到底,他烦恼了这么久,不肯让她上山来,原来他是在白操心?
她点头。「不过,胡姐还没接受他,女大男小,胡姐的心结还没打开,所以张扬他已经够可怜的,你别再乱加他的罪名了。」
「原来这小子也有吃瘪的时候嘛!」这让他心情大好。谁让张扬曾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过。
咚咚咚的门环声,秦天门一开,竟是胡雪安。
秦天狐疑的看著不速之客。
「怕你说采风不懂待客之道,今晚我的房间就让给你睡,我牺牲一点,跟小竹挤一挤就行了。」
「不用了,我习惯跟她挤。」秦天对著胡雪安横眉竖眼,谁让这个女人正打算破坏他要跟小竹挤一张床的美梦。
「秦天,你别乱说话。」一遇到这种事,葛爱竹的脸皮是比春卷皮还薄的。
「不好吧?小竹现在膝盖受伤,脚又扭伤了,这床这么小,你不怕压到她的伤口?」胡雪安把话说得很明,就怕秦天在她的地头上真的欺负小竹。
「放心吧,我会小心伺候小竹,不会踫触她的伤口。」秦天眼神里的强力电波转身面对著葛爱竹。「小竹,你说是吧?」
「嗯……嗯……」葛爱竹只能垂低著小脸,对于这种搞暧昧的话,她一向无力反应。
秦天强势地把胡雪安给请到房门外。「没事了,你可以走了。」
「小竹,有什么事记得敲敲门板,我会听见的。」见小竹那副羞怯怯的模样,胡雪安只好识时务的走人。
「胡姐,不会有事啦,他很尊重我的。」天呀!让她马上变成隐形人吧,真的好丢脸,
胡雪安看了秦天一眼,才不甘愿地离开。
秦天以胜利者之姿关上门,这下任谁来敲门他都不会再开门。
「幸好你没让胡雪安留下,把我赶出去。」
「我想你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赶你走。」她被他千里迢迢赶来的举动给感动了。
「你这句话真好听。」她要是一辈子都对他这么软声软语的说话,他可能随时都处在亢奋之中。
「你打算在山上待几天?」
「等你好了我们再下山。」
「好,不过得等胡姐找到人手。」
「好吧,我们各退一步,你脚受伤,这几天我就代替你去做苦工。」
「真的吗?」她惊讶于他的改变。
「客人这么多,不然胡雪安忙不过来的,我至少可以帮忙开开车、拔拔菜什么的。」
「你对我真好!」大吵之后的和好,让她格外珍惜与他的相处。
「因为我爱你。」他捧高她的小脸,以行动说明一切。
「我也爱你。」她回应著他淡淡的浅吻。
小木屋外,大学生的营火正烧得旺,一遍又一遍的歌声,随著晚风,飘送在宽阔辽远的天际——
当我们同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当我们同在一起,其快乐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