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影突然吐血昏厥,黄府上上下下都在谈论著。
严大夫诊完脉后,脸色凝重,一语不发,久久未下笔开立药方。
避朗看著严大夫,心急如焚地等待著。
「老爷、夫人,借一步说话。」严大夫忽然起身往外走。
黄昭瑞和夫人愕然地跟出去,管朗不放心,也跟著来到屋外长廊前。
「严大夫,大少奶奶究竟是什么病?」严大夫古怪的神情让他们十分担忧。
「从脉象上看来,是阴阳失调,七情郁结,脏腑受损,气滞血瘀。」严大夫皱著眉头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管朗焦虑得没了耐性。
「肝气郁结,脾胃同损……」严大夫似乎难以启齿。「这样吧,我先开解郁舒肝、理气活血的药方,让大少奶奶先吃个一阵子,倘若呕血的情况好转了,便可以继续吃下去,倘若无效……」
「倘若无效怎样?」管朗心急地问。
「总之,好好看顾大少奶奶。」严大夫语重心长地叹口气。「若用药调理得当,还是可以撑过一年半载的。」
还是可以撑过一年半载的?!这一句话如刀般穿透了管朗的心。
「你说什么?什么东西可以撑过一年半载?」他的声音简直像在咆哮。
「管儿,冷静点!」黄夫人大声叫他冷静,但是自己的双手却是不由自主地打颤著。
「大夫,这意思是……始影得了不治之症吗?」黄昭瑞不敢相信地瞪大眼楮。
严大夫揉了揉眉心,重重一叹。「倘若放宽心些,用药仔细调理,或许会好起来也说不定。」
「那就求你快去开药方!快去,求你!」管朗拳上渐渐浮起青筋,整个人快要失控了。
「管儿,你别急,冷静不来呀!」黄夫人急忙拉住他安抚。
黄昭瑞立即将严大夫请到偏厅去。
「娘,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影儿还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得了不治之症?咱们再找大夫来重新诊过脉!」他狂吼著,全身隐隐颤栗。
「管儿,严大夫的医术你不相信,整个江陵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了!」黄夫人忍不住哽咽。
「明天我要找遍全江南的名医前来会诊!」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仍然执意不肯相信。
就在他往屋内冲去时,看见柔雁呆站在廊下,愕然眨著双瞳。
避朗冷冷地瞪著她。
「姐……」
他没准备听她说话,径自从她身边走过,笔直地走进始影的屋子。
柔雁的脸色一片空茫,不动不笑,不言不语。
「柔雁,你先回房去吧,过几日再来看你姐姐。」黄夫人轻拍她的肩,淡淡安慰著。
「姐真的……真的病了吗?」她瞠著空茫的双眸,频频哽咽。「大夫说的不治之症……是真的吗?」
「大夫也说了,倘若放宽心些,用药仔细调理,或许会好起来也说不定,先不要胡思乱想吓自己。」
「娘,我不是故意要气姐姐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气得她吐血的……不要怪我……」她忍不住泣不成声。
「娘知道,没有人会怪你的。」黄夫人搂住她安慰,轻轻叹息著。「姐妹总是会拌嘴的嘛,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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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朗守在沉睡的始影身边,怔怔地看著她平静的睡容。
「影儿。」看她微微张开眼楮,他低低轻唤。
「我在房里?」她环视四周,声音气若游丝。
「现在感觉怎么样?」他心疼地轻抚著她的脸。
「我现在没什么力气……」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惶地推他走。「你怎么能单独在我的房里?现在是大白天呢,你快点走!」
「别急,是爹娘让我在这里的。」他握紧她的手。
她怔住。「爹娘让你单独跟我在这里?」
「是啊。」他把她的手轻轻贴在唇上。
「那也不行,柔雁要是知道了会气炸的。」她羞红了脸,想把手抽回来,他却不肯放。
「不要管那么多了好吗?你就让我陪你,不要赶我走!」他轻吻她的指尖,眉心紧蹙著。
始影错愕地望著他凝重的面容。
「你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吐了血,恍然明白了。「你们是不是看我吐了血,所以吓住了?你们可别太大惊小敝,我只是偶尔疼一疼,很快就没事了。」
「偶尔疼一疼?」管朗咬了咬牙,忍不住责怪她。「你应该早点请大夫来看的,怎么可以弄到吐血还昏倒呢?」
「我也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她吐了吐舌尖,不安地瞅著他。「我昏倒以后……你没有再胡说什么吧?」
「我胡说什么?」他挑眉。
「你怎么可以跟爹娘说……跟他们说……」她咬著下唇,娇羞可人。
「说我只爱你一个人是吗?」他的黑瞳中闪动著异样的光芒。
她羞怯怯地嫣然一笑。
「我只要有你那句话就够了,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也没有关系。」
避朗摇头,把自己的脸埋进她小小的、温暖的掌心里。
「这样还不够,我要跟你在一起。」他压抑著内心的焦躁不安。「我们之间可以什么名分都不要,可是一定要在一起。」
「所有名分都不要?」她怔然,捧起他的脸想看清楚什么。
「对。」他牢牢地盯著她看,一瞬也不瞬的。「我是黄管朗,你是谷始影,我们彼此相爱,就是这么简单。」
她被他的话切切地感动了。
「真的可以这么简单吗?」她不放心,痴痴地问。
她痴憨的神情令他心疼。
「只要我们想,就可以,不会有人阻碍我们的。」
他的笃定和决断的态度让始影感觉到一丝异样。
「你说这些话的神情很古怪,告诉我,我昏倒了以后,是不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是不是还说了些什么?我不相信我才吐个血,突然间每个人就都能接受我们了。」尤其是柔雁,她太了解她的个性,她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
「柔雁确实被你吓到了。」他不著痕迹地说。「你们总是亲姐妹,她对你还不至于那么狠心。看到你病了,她也很伤心难过,以为是自己把你气吐血的。」
「是吗?」始影放心地绽开笑容。「可是,我们也得替柔雁想想,她接受了我,你难道就不能接受她吗?」
「不能。」他没有一丝犹豫。「爱一个人是不能谈条件的,柔雁总有一天会明白,她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是不值得的。」
「想不到你的多情都只是假象,事实上,你是个无情的男人。」她嗔笑。
「我的多情只为你,傻瓜。」他倾身吻住她,缠绵地吮啄著她的红唇。
始影紧紧攀住他的颈项,以为今生和他只能在梦中相见,无缘相守,谁知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忽然间,她想起了瞎眼道上的卦言——
这两个男人都会成为你的丈夫。
嫁给珍棋,生不如死。
嫁给管朗,虽死犹生。
嫁给珍棋,生不如死的卦言算是应验了,而嫁给管朗,虽死犹生……
虽、死、犹,生?!
蓦然间,她顿悟了什么,心中一阵阵剧痛,双手止不住地颤抖。
她用力搂紧他,恨不得嵌进他的身体里。
靶受到始影激烈的响应,管朗的吻更加狂情炙热。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用他的爱来治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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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昭瑞和夫人关起房门,遣走了仆婢,和管朗、始影、柔雁面对面地坐著,每个人心事重重。
「始影,就算珍棋不在了,你仍是我们黄家的媳妇儿,爹娘会好好照顾你,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黄夫人心疼地握紧始影的手。
从每个人脸上那沉重而忧伤的表情中,始影更加证实自己的猜测。
她的病可能不轻,也许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
「爹、娘,我想带始影到京城去,听说京里有位名医,曾被宣召进宫给皇上诊过脉,我想带始影去给他看看。」管朗说道。
听见管朗不再称始影为大嫂,而是直接唤她的名字,黄昭瑞和夫人已经猜出他的真正心意了。
对于管朗的决定,只要对始影的病情有好处,他们夫妻俩并没有意见,但关键是他们两人之间还有柔雁这一个元配正妻。
「我……不一定要到京城去,留在家里给严大夫疗治就可以了。」始影柔声婉拒,她并不知道管朗有此打算,但现在她妾身未明,怎好跟著他走?毕竟还得顾虑柔雁的感受。
「姐,你还是去吧。」柔雁突然出声,她哀伤地、真切地看著始影。
始影先是一愕,然后禁不住红了眼眶。
「现在什么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要把你治好,我要你好好的……」柔雁眼圈一红,硬生生把「活著」两个字吞回肚里去。
避朗看柔雁态度软化,心中微喜。
「柔雁,你可想清楚了吗?管儿若带著始影远行,他们……可就不能再是叔嫂的身分了。」黄昭瑞直言提醒。
「我知道。」柔雁低垂著眸子,嘴唇发颤著。「我已经想清楚了,就让姐姐嫁给管朗吧。」
每个人都被柔雁这句话震住了。
始影不敢相信地看著柔雁。她从来都不会把自忌爱之物与人分享的,可是她却愿意把管朗分给她了。
「柔雁,谢谢你的大度,你还是管朗的正妻,我……只要能当他的妾室就行了。」柔雁的忍让,让她心里充满著难描难绘的情绪。到底自己的病有多重,竟能让柔雁的态度一夕间丕变?
「柔雁若能这么想,那可就皆大欢喜了。」黄昭瑞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是啊,姐妹俩愿意共事一夫,也是好事一件。在这个家里,你们的地位永远是一样的,爹娘对你们的疼爱也绝对是相同的。」黄夫人顺势说道。
「爹、娘,我觉得这么做不太妥当。」管朗不同意这种解决方式,他知道自己的心只在始影身上,这样对柔雁并不公平。
始影不安地看著管朗,她很想对他说,能当他的妾室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不要再为她争取什么了。
「其实我也觉得不妥。」柔雁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道。
所有人都转过脸来,微讶地看向她。
「我觉得最好的方法是——我改嫁,姐姐再嫁给管朗。」她心中翻江倒海,但脸上却刻意面无表情。
「不可以,我不同意!」始影震惊地大喊。她知道柔雁爱著管朗,如今却因为她生了病而退让,她不要柔雁这样的委曲求全。
「姐,难道你要我永远当管朗有名无实的妻子吗?我也想要一桩正常的婚姻、爱我的丈夫!」柔雁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
所有人都震慑住了,黄昭瑞和夫人是不敢相信管朗和柔雁之间居然「有名无实」;而管朗则为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感到无奈;始影是为了妹妹的悲哀哭喊而心痛,她思绪杂乱,掩住脸,泪如雨下。
「管朗既然不可能爱我,我只好离开,反正成全的也是我自己的亲姐姐。」柔雁擦干了泪,仰起脸坚决地说:「所以我决定改嫁了。整个江陵,我就不相信找不到一个我爱的,而他也爱我的男人!」
始影呆愣著,脸色一片迷茫。
她的病倘若重到逼得柔雁不得不退让的地步,她怎么敢用这样的身子去嫁给管朗?她难道不会害了他吗?
不,她不要这样,她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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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不来的日子里,在始影不断拒绝著管朗,而柔雁积极地住回谷家相亲的挣扎矛盾中度过。
始影的躲避和抗拒,终于把焦虑不安的管朗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始影的屋里,把仆婢都轰出去。
「你不能乱来!」始影仓皇地躲到了墙角,用尽全力抗拒他。
「我已经被你折磨够了!」他抱起她不断挣扎的身子,狠狠地把她压在床上。「不准你再胡思乱想!不准你再拒绝我!现在我们的命运由我来决定,我要你成为我的妻子,我要照顾你,谁都不能阻止我!」
「不要——」她哭著推打他。「我不要你娶一个将死之人!」
「不准你胡说!我不会让你死,你是我的妻子,我就不会让你死!」他吻住她,狂乱地撕扯她的衣衫。
「我不能害了你呀——」她的泪水溃决奔流。
「我既然爱你,你所有的一切就会是我的责任,我会用我的爱来照顾你、治好你!」他激狂地吻遍她光洁如玉的身躯。
她的整颗心都在狂烈地震颤著,充满无限的感激和感动。
「你别怕,影儿,有我在,你别怕……」他叹息般地在她的唇舌问轻吟,将娇弱的身躯揉入胸膛里。
「我不怕,我把自己交给你,我不怕……」她紧紧抱著他喘息抽泣,不再抗拒、不再无助,任由他主宰她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
他心中澎湃激昂,所有言语全化作深切的吻,他们翻滚厮磨,抵死缠绵。
这时候没有不安和疑惑,只有激情和炽爱……